「好,我這就遣人請她過來。」
故人重逢,當然不能蓬頭垢面,扶桑打起精神,沐浴更衣。
礙於柳翠微和都雲諫的關係,扶桑從未將身體的秘密告訴過柳翠微,事到如今也沒必要在這件事上多費唇舌,故而他纏好束帶,穿上男裝,束起長發,又略施脂粉,遮掩病態,讓面色稍微顯得紅潤些。
收拾妥當,交代橙兒幾句,他便讓橘兒扶著他去了花園。在屋裡悶了大半個月,他想曬曬太陽,吹吹風,希望風能吹走他身上的沉沉死氣。
上次來時,園子裡那片扶桑樹上還零星開著幾朵紅花,眼下卻連葉子都快掉光了,所幸菊花還在奼紫嫣紅地開著,還有早梅初綻,虬枝上只見花不見葉,攢攢簇簇,暗香漂浮。
扶桑讓橘兒幫他折了一枝梅花,登上涼亭,憑欄而坐,看著這座並不算蕭條的園子,心里卻一片蒼涼,猶如置身冰天雪地。
「橘兒,這陣子下過雪嗎?」扶桑問。
「沒呢,不過也快了,」橘兒道,「過兩天就是立冬,往年都是立冬前後下第一場雪。」
扶桑忽而想起前年,剛巧就是立冬那天迎來初雪。
為了阻止大公主去西笛和親,澹臺折玉在風雪中跪了一夜,可大公主還是成了犧牲品,這件事成了壓垮澹臺折玉的最後一根稻草,他決定弒父,他失敗了,他被放逐,他打算到了行宮就自殺……
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流淚。
這是他和柳翠微的最後一面,他要笑,他要讓柳翠微記住他開開心心的樣子。
在沒有溫度的陽光里坐了約莫一刻鐘,有人來了。
扶桑站起來,邊揮手邊笑著呼喊:「翠微!」
柳翠微聽見喊聲,便丟下隨行的兩人,提著裙子朝這邊跑過來,她一口氣跑上涼亭,直接撲進了扶桑懷裡。
兩個人一時都說不出話來,只是用力抱緊彼此,靜靜地感受著久別重逢的喜悅。直到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們才分開。
扶桑偏頭一看,猝然與踏入涼亭的都雲諫四目相對。
他沒想到都雲諫會來,本不想理會,可顧忌著柳翠微的顏面,還是勉強打了聲招呼:「都將軍,好久不見。」
都雲諫雙目幽深地看著扶桑。
女要俏,一身孝。扶桑今日穿了一身白衣,束髮的髮帶也是白的,蒼白的面容上浮泛著懨懨悒悒的情態,儼然是個玉軟花柔、我見猶憐的小寡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