嗆出肺里的積水之際,一道閃電映亮了橙花布滿雨水的臉。
明明是一張模糊陌生的臉,但昏昏沉沉間,薛瀅以為是萬君雅。
媽媽……
媽媽,你來救我了嗎?
救救我。
然而薛瀅的喉嚨里像嵌著鋒利的刀片,求救都發不出聲音,耳朵里也灌滿了水,聽力受阻,跟聾了一樣。一記雷聲在很遠的地方炸裂。她的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醒來時,薛瀅躺在一間光線明亮的病房裡,窗外有幾隻鳥雀停在樹枝上唧唧啾啾地鳴叫。
橙花抱著還是幼兒的楚裕坐在床邊,看到她醒了,露出欣喜的笑容,起身按鈴,呼叫主治醫生。
楚裕睜著一雙黑溜溜的圓眼睛,好奇地注視著薛瀅,發出咿咿呀呀的小奶音,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
薛瀅鼻子裡插著呼吸管,身體動不了,虛弱無力地望著這對被陽光照耀著的母子。
在醫院住了一個多禮拜,薛瀅一直沒說過話,常常木著臉盯著某處發呆。
出院當天,橙花問薛瀅住在哪裡,要送她回去。
薛瀅靠著牆站在病房的窗戶邊,安靜地看著橙花,穿在身上的病服尺寸偏大,空蕩蕩的,顯得她更加瘦骨伶仃了。
橙花是單親媽媽,獨自一人撫養小孩,生活並不寬裕。
結清了薛瀅的醫藥費和住院費之後,橙花的積蓄已所剩無幾,想著如果見到薛瀅的家人,別的錢她也不會多要,把她墊付的錢還給她就行了。
薛瀅低下頭,用手背揉弄眼睛,揉著揉著,突然小聲地哭了——因身心重度受創而出現情感剝離現象的人,倘若能痛痛快快地哭出來宣洩情緒,不是壞事。
但她還是拒絕跟外界交流。
橙花沒辦法,只好把薛瀅先領回自己家,地處偏僻郊外的一棟舊屋,是父母贈給她的遺產。
舊屋離那條橫貫荒野的大河不遠,所以她才會恰巧經過。
薛瀅在這棟老舊的小屋裡住了下來,仍然終日沉默,像患上了失語症。
橙花也認了,沒有強迫薛瀅開口,權當親戚家的小孩暫時寄養在她這裡。
一直到入冬後的一天,舊屋外大雪紛飛。
橙花在廚房裡做菜,薛瀅走過來輕輕地拉她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