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魏府前,她只是北域草莽流寇中的燒火丫頭,成日待在廚房。
從十三歲待到二十七歲。
欺負她的人一茬跟著一茬。
她也熬死了一個又一個「老大」。
最後那個老大,看不上她這個年紀大的,終於才叫她安生了五年。
這五年,她冷眼看著老人死,新人來。
也看著,余管家來。
余管家是個書生,與她一般的血統——父親是北域人,母親是雲國人。
這樣的後代,被稱為「雜種」,生來就是被瞧不起的,也沒有人會管,那個生下他們的人,願不願意生。
最初她知道這個書生和自己一樣後,她內心是竊喜的。可很快她發現,這個書生憑藉著靈活的頭腦和溫文儒雅的氣質,很快就得到了賞識。輕鬆一躍,跟到了老大身邊。
那是她頭一次知道,原來依靠自己,真的可以改變。
於是她心頭髮熱,決定找余管家請教。她不想再燒火做飯,她想做個有本事的人。身為廚娘,她能拿出手的就是一手好菜。她拿出攢下的錢,採買些物美價廉的食材,想方設法的做了好些吃的,瞞著其他人,小心翼翼送去討好。
余管家並沒有把這個廚娘放在心上,但她的手藝是真不錯。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終於,余管家按住她殷勤遞菜的手,問:「你到底想做什麼?」
她眼底一亮。
不再年輕的容顏,卻煥發出別樣明媚的光:
「我想和先生一樣,被大家看得起,不再被輕賤,不再被玩弄。」
……
回憶久遠,魏老夫人覺得自己的眼睛像是被沙迷住,乾澀且酸脹。
她和余管家之間……
算不得什麼愛情,但彼此扶持,彼此溫暖,也就這樣走過了近三十年。
要不是那次魏府宅中出事,她險被魏啟閣休掉,余管家也不會從那邊而來,到她身邊,助她一臂之力。
她當時並不知,余管家的來,不是被安排的,而是費盡了辦法私逃的。
那邊甚至還揚言要宰了這個膽大包天的老書生。
事後她問過余管家,怎麼就願意這樣呢,余管家答得晦澀:
「答應了你,要你被大家看得起,不再被輕賤,不再被玩弄,自然要善始善終。」
——哪怕,付出性命。
後來,他也真付出了命。
*
魏行昭瘋了似的直奔大牢。
獄卒見到是代城主,也沒去傳信,就讓他進去了。
而他目眥盡裂,雙眼通紅,仿佛要殺人一般。
余管家卻很淡然。
已經從他屋裡搜出東西來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就是不明白,那玩意兒不是都處理掉了?怎麼會憑空再次出現?
難道真是魏啟閣魂靈不甘,前來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