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元終於也意興闌珊。
身邊的大宮女提了個建議:
——殺掉他。
反正前朝愈演愈烈的,好像也有誰發現她囚禁了沈氏唯一血脈的事,因此大做文章。
這樣的情形,殺掉沈南風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可當她手裡掂量著那把精緻的匕首時,她忽而發現,自己有些捨不得。
那件事後,她習慣了待在陰暗的房間。
更習慣看他被不同的人折磨。
最開始,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愉悅歡欣,到後來,她又會一陣一陣難受。
難受到,像是有人攫住她的心臟,不停地緊縮,叫她呼吸困難,幾近窒息。
她想過,是不是因為,現在他不咒罵她了,不咬舌了,只是安靜地躺在那裡,任憑誰,任憑渾身解數,都無動於衷。
可這樣的原因,又讓她覺得可笑。
沈南寧欠她的,沈南風來還,不是很正常麼?
好歹她還留著沈南風一條命呢。
每每神思交錯,她心底又會再生出莫名的煩躁。
難受得越久,煩躁得越久。
直到,她看到新來的陌生男人面露垂涎地,摩拳擦掌想要上榻時,心中仿若潰堤,有什麼一泄而出。
「滾出去。」她紅唇微分。
聲音不大,可足以震懾那陌生男人。
對方顯然沒有料到她會說這樣的話。茫然的頓了頓,慌忙踩回地上,退到她面前,磕頭告退。
——連衣服都不敢穿。
她牽扯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看啊,這就是她,這就是貞元公主。
她的威信仍在,只是她已不是她。
眼神落去榻上。
沈南風還是一如既往地安靜躺著。他的臉上,覆著一層紗。紗是輕薄的,透氣的,當初第一次她這樣做時,其實是不想看到那和沈南寧有幾分相似的眉眼。
可後來她發現,正因有那層紗在,前來的男人,從不會碰他的臉。
那層紗,像是他最後的尊嚴。
站在床畔,她靜默地凝視了他許久。
久到,她神思恍惚,不知自己為何要站在這裡,制止方才那個男人。
是厭煩了嗎?
還是……
不想再繼續這樣下去?
那,要哪樣呢?
燭光搖曳,顫抖著,滾下顆顆蠟淚。無聲的房間,連風都小心翼翼。
她好像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又或許是自己的呼吸聲。
連自己都說不分明,為何會一點一點,接近他,雙手撐在他的身畔,居高臨下。
隨後,她用手指抽掉那層紗。
在沈南風空洞的眼神里,驀然吻住他的唇。
*
自那夜起,好像有什麼變得不一樣了。
他們在白日互相憎恨。
又在夜色里彼此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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