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聞言不由得顯出痛色,「既是斯人已逝,皇帝又何必將槿兒榆兒不管不顧棄於旁人?皇帝自己既然都對過去耿耿於懷,又何以談及讓他人放下心結?太祖當年受困,是魏家三代人率區區兩百人解難,魏則青當年不過六歲,便失去了父兄。今日魏則青是犯了重罪,可是稚子何其無辜!皇帝想創造一個清平盛世沒有錯,只是這清平,便一定需要身邊人的血來成全嗎?」
「無辜?」建文帝的神色卻逐漸凌厲,「他是魏家嫡子!他所衣食住行哪一樣不是魏則青拿著救災的銀子花在他身上?單單就是他如今才華滿溢的名頭,不知是魏則青四處求了多少寶來獻給那些所謂的名師們。他身上既然流著魏則青的血,又從何而來的無辜?
「太祖建朝之時,魏氏一族是滿門忠烈,然而這忠烈的名頭過盛,便已經有了功高蓋主之跡。只因魏則青年幼,無人照看,太祖心慈,不曾動魏氏一分一毫,反倒對他多有嘉獎。若是當年趁著魏氏無人便除去魏則青一介,又何來今日魏氏之禍?」
「皇帝!」太后喝住他愈來愈陰沉的神色,只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太祖是信仁義道德,憐魏則青孤苦無依,父兄皆因自己而死,愧疚難當,卻未曾想過今日的苦果。只是皇帝,魏則青有今天,難道與你真的半點關係也沒有嗎?」
此話一出,祠堂里頓時空氣凝固,一片寂靜。
片刻後,建文帝目光沉沉,「太后,您何以逼朕至此?」
「哀家知道皇帝顧慮著魏佑冉的身份,怕魏家舊部知曉魏氏尚有血脈存系藉以東山再起。只是皇帝,你也是看著魏佑冉長大的,最是了解他的品性。哀家年紀已經大了,怕也沒有幾年可活了……今日來找皇帝,只願皇帝看在你與魏則青相逼的這幾十年來牽連的一條條無辜之人的性命上,放過魏佑冉,哀家保證,這個世上絕不會再有第二個魏則青。」
建文帝沉默下來,半晌才再度出聲,顯出一種疲憊與倦怠,「太后,您還是不明白——血海深仇,即使他活下來,又何嘗不是一種殘忍?」
太后略微垂目,「這是我的私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既是皇家恩典,他又怎可不受?」
許久,建文帝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抬手闔目道:「太后既然心意已決,便依太后吧。」
楊太后微微鬆了一口氣,「多謝皇帝。」
「只是,太后要明白,今日皇家屠了魏氏滿門,他日魏佑冉若反,未必會有那一分心慈手軟。」
楊太后轉身將出,只道:「多謝皇帝提醒。哀家明白。」
魏佑冉被母親抱在懷裡。
四周寂靜無聲,沒有奴婢和小廝的低語,沒有父親書房通明燈火炸開的響動,有的只是家族親眷無言的默契與時時忍不住傳出的啜泣。
魏則青坐在稻草上,一動不動的像一尊石像。
母親迎著牢房唯一的亮光對他笑,像平常那般溫柔的撫著他的臉頰,問他:「冉兒怕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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