曇佑鼻尖湧入檀木的香氣,混雜在悶熱的冪籬之下。
不該這麼做。
自己越界了。
曇佑的胸口在不斷起伏,讓他察覺到沉悶,與罪惡。
他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嘉寧,可他放任嘉寧與自己親近,他明明是最清楚的,嘉寧這麼多年對自己的依賴,可他一直在逃避,就像今日,他心底仍舊有一個聲音在告訴自己:
沒關係,沒人會知道。
他們本該是光明正大的夫妻。
——倘若沒有魏家那場滅門。
曇佑的眼前浮起血色,猛地甩開了朱槿的手。
他聽見朱槿的步子停下了,她在透過冪籬看自己。
曇佑用另一隻手扶著先前與自己相握的那隻手,仿佛是那隻手受了什麼傷。
朱槿隱隱感到一絲不同尋常,在原地站了一會,小聲地問:「怎麼了?曇佑,普慶寺快到了……」
猶豫地、疑惑地、小心翼翼地。
於是,曇佑無比清晰地認識到了——她什麼都不知道。
他那雙一貫古井無波的眸子緩緩閉上,在眼中泛起浪潮之前壓抑下了所有。
她什麼都不知道。
再更年少時,他曾無比痛恨她的無知;而現在,他對她的無知,居然更多的是感激。
「嘉寧,抱歉。」曇佑道,把頭上的冪籬迅速取下遞給了朱槿,看向長街對面的人影,又緩緩垂下眼睫,邊從懷中珍而重之地取出那個帶著裂隙的小玉佛,「這是上回去見師兄時取回的……我有些不適,剩下的路不能再同你一道了。」
朱槿怔怔地接過那塊小玉佛,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看見了長身玉立的趙澤蘭。
一身月白,安靜地站在她的對面,甚至在她看過去時露出了無比溫柔的笑容。
只是,也讓人感到了無以復加的無奈和難過。
朱槿的喉嚨忽然被梗住一般。
曇佑合十,對著趙澤蘭一拜,趙澤蘭猶豫了片刻,也對他頷首。
趙澤蘭看見曇佑露出了微小的笑意,那個笑容與自己方才的笑有些相似,卻又不同。
相似的是,他們都在悲傷,儘管趙澤蘭並不明白曇佑這種悲傷從何而來;
不同的是,曇佑的眼裡還有一種寬容、慈悲,甚至于欣慰。
就像是——趙澤蘭在第一次見到太皇太后時她臉上的表情。
眼見著曇佑就要離開,朱槿慌忙回頭喚他,「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