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座漢人衣冠,就像是中原最喜好的華美牡丹,美麗的不可方物,只有阿必赤合一身蠻人做派,大刺刺的走進宴席又大刺刺地坐下,看著朱瑜含笑的臉又大刺刺的起身隨眾人拜見,在一道一道的探究目光中不動如山,安之若素。
朱槿也不由得朝他看去,對上恰好直直對上他的目光,坦然的侵略意味,像是餓狼見了獵物死咬不放的模樣。
一個目光,一道傷疤,太過奪人眼球,也太過危險兇惡。
朱槿身子微僵,一聲聲道賀中秋團圓的吉祥話中如墜冰窖。
朱瑜舉杯敬月,眾臣隨之附和。
朱槿收回的眼神迅捷又惶恐,拿起酒盞時卻又變得沉著端莊。
曇佑見過許多次朱槿勉強自己的模樣,儘管在靈山塔的幾年,朱槿從未將自己視作高高在上的皇室血脈,但一國公主之尊,她卻也不會辱沒這個身份。
不夠位高權重,但可以親和嫻靜。
在各種傳聞之外,眾人見到朱槿的印象就是如此。
曇佑的座次在幾位僧錄司的大和尚之下,左善世德能和顏悅色地主動朝他搭話,「小友可是濟惠大師門下弟子?」
曇佑收回神思,恭敬地回道:「是,佛弟子曇佑見過諸位大德。」
德能微笑,略顯遺憾地道:「本來也有邀請過濟善住持,可他稱寺中事務繁雜,便沒有過來。」
提及濟善師叔,曇佑神色微微黯淡。
德能沒有漏掉他無意識之間的變化,道:「曇佑師隨殿下入宮這般久,可曾想過往後如何修行?」
曇佑垂首,只道:「請大德開示。」
德能聞言露出滿意的神色,「老衲也聽聞濟惠大師曾將靈山塔託付於你,但我佛門修行,單單只靠靈山塔那浩如煙海的佛經卻還不夠。佛曰人間八苦,諸行無常,我等看破紅塵的出家眾,卻也不可不渡人渡己,經人間苦,方能磨礪心性,修成正果。」
曇佑回:「大德有理。」
點到為止,德能察覺到曇佑情緒有了些微波動,已經明白他心中動搖,繼而道:「曇佑師若不棄,老衲每隔半月都會去普慶寺找智遠方丈吃吃茶,濟惠大師圓寂之後,老衲也時常想起他底下的兩個弟子,只是近來又聽聞你師兄已經還俗,老衲出世也有幾十餘載,曇佑師若有疑惑,也可與老衲幾個探討一二。」
聽見曇佑片刻之後的回應,德能心底也算鬆了一口氣,又笑著專心於自己的席位,開始享受宮中專備的素齋。
朱槿本來注意著曇佑那邊的動靜,邊上忽然坐上來一個人擋住了她的視線。
一襲水色羅裙,看見她投來的視線像是被刺了一下一般,怯怯地道:「七姐姐……」
這一聲「姐姐」,才讓朱槿從她的眉眼間看出幾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