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著鮮紅袈裟,對濟善躬身大拜,最後的餘光落在朱槿身上。
她鮮紅的裙裾輕輕隨風起舞,眼神極淡,看向這裡,又像是看向更遙遠的地方。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所見眾生,自尋煩惱,愛恨無依,痴怨難解,但若不貪求,不執妄,無念,亦就無憂。
曇佑為愛恨的枷鎖裹挾了太久太久,久到即使忘卻自己是魏佑冉,卻依然不忘記自己要愛護嘉寧,恨著嘉寧。
最初再秋黃的枯草葉間見到嘉寧之時,他恨過的。
而發現嘉寧只是一個孩童,一個天真美好的稚子時,他未嘗不為自己的恨意反思,反思過後,卻又一遍一遍的想起她一身鮮紅衣裳,美麗活潑的模樣。
他愈發恨她。
恨她天真,恨她美好,恨她比自己所有的想像都更普通、更鮮活、更加生機勃勃。
恨她全然不知自己如此恨她。
他本該愛她,就像那時他恨她那般愛她。
可如今,無論是愛或恨,對他來說都太沉重,對朱槿更是毫無意義。
他無需做魏佑冉。
那才是濟惠在那天夜裡,真正想對他說出的話。
曇佑側身,再對靈山塔大拜,余光中已經空無一物。
傳衣禮結束後,便到了眾人在靈山寺遊玩賞松的時候。
濟善開口:「今江南歉收,北地苦寒,流民多聚於京城,有不少為城中悲田院容納,一度為嘉寧長公主一力承擔開支,為之醫治施粥,我寺慚愧慈悲,忘卻最基本的一顆利他之心,以我為先,願將至今所有積蓄贈予悲田院,往後靈山寺中香火,五成分於悲田院。」
此話一出,不少人開始交頭接耳。
普慶寺京中香火最盛,智遠只好開口:「普慶寺也願分出五成香火。」
他一開口,其餘寺廟也就紛紛允諾讓出三成四成香火救濟悲田院的流民孤兒。
徐溶月沒想到曇佑的傳衣禮還有這重,靈山寺上上下下瞞得滴水不漏,一點消息也沒透露出來。
他臉上沒表情,視線有意無意的掃過嘉寧。
京中尚佛成風,徐家是出資捐香火捐的最多的一家。徐溶月倒也讀過不少佛經,與許多寺僧有往來,佛家的慈悲,一向力求度眾生迷途心境,而非身體衣食。
濟善不會主動提出以財物救濟悲田院。
原來除了朱瑜,朱槿也想要看看世家的口袋啊。
寺中香火幾乎都出自於世家,今日雖是佛寺之名出錢,花的還不是他們的銀子。
徐溶月淡笑著,倒衷心希望朱槿最好不要摻和到這種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