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不假,馬車沒過多久便拐進另一條小道,剛好只餘留下一輛小馬車的空隙,這條路上像是經過修整,一路平穩。
馬車停在一片湖水邊上,湖上架著一個小小的木製棧道,用粗麻繩綁著一葉漁舟。
一座小小的木製宅院就坐落在旁邊,籬笆圍成一圈,裡面有幾畝菜田,兩隻母雞帶著一堆黃黃的小雞仔在田地邊走動。另一邊的簸箕里曬著不少草藥,一位灰色布衣的白髮老人正在翻動草藥,腳邊一隻出生不久的小灰狗搖著尾巴轉過身跑了兩步,轉而發現朱槿這個陌生人而留在了原地,衝著陳希言叫了兩聲。
老人聽見動作回頭,眼中見到那一抹鮮亮的色彩。
他兩鬢已經斑白,但面孔並不似背影那般蒼老,一道道皺紋之下隱約可見年輕時的風韻。
陳希言推開籬笆矮門,對著老人喊道:「二祖父!」
朱槿落在後面,隔著籬笆與老人相望。
他的目光也落在自己身上,慈祥而寬容,並且帶著獨屬於「家人」的溫度。
朱槿不由得揚起笑,嘴角牽起時卻品嘗到了咸澀。
她看見老人對她也笑起來,喚她的名字:「槿兒,過來。」
朱槿幾乎是撲進了那位年過半百的老人懷裡,在這個佝僂身軀的老人身上,找到了一份真正屬於家人的溫暖與安心。
朱槿如此輕易地在他身上看見了被自己一直掩埋起來的母親的身影。
她怎麼會忘記自己的母親呢?朱槿記事得那樣早。
傍晚時朱槿整理好了床鋪,仲平仍在陳思敏的書房,伯由在幫著陳希言砍柴,長青長松則去了屋裡打掃,朱槿看見陳思敏坐在外頭擇菜,便坐到了他身邊幫忙。
她沒擇過菜,只能看著陳思敏的動作,掰下兩頭將豆莢邊上的絲拉下來。
陳思敏腳邊的那隻小狗被驚醒,搖著尾巴試探著湊到朱槿的裙邊,見朱槿沒有其他意圖,漸漸也與她親近起來。
陳思敏道:「那是希言父親上回下山帶回來的,才三四個月大。」
朱槿摸摸它的頭,想起來阿必赤合放在她那裡的阿圖姆。
她把它留在了公主府叫修仁照顧著,並沒有帶上來。
平心而論,那也是一隻討人喜歡的小東西,時常讓朱槿的心情好上不少。
就是照顧起來有些麻煩。
但想到阿必赤合,朱槿還是忍不住黯然幾分。
陳思敏看著她,道:「你和你母親更像一些。」
他臉上流露出笑意,「嘉和元年新帝登基的時候,我進過一回京城,住在一位朋友家中,遠遠見過一回榆兒,你們倆長得很像,但他就是更像先帝。」
一樣的五官,流露出的是全然不同的神態。
所以朱瑜與她那般被鮮明的區分開來。
陳思敏繼而道:「我不曾與榆兒見過,大約明白榆兒興許並不需要這份多餘的牽掛,他心裡也只樂意牽掛你一個人。這也就足夠了。——畢竟我也並不知道如何面對榆兒。」
他說起這話時語氣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