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達似乎對此早有預料,提前備好了幾道空名度牒,與何上騏一起落髮易服,扮作遊方僧人,又偷偷潛渡回長江以南,不往荒僻山野處藏身,反倒往臨安而去,最終來到了淨慈報恩寺。蟲達向德輝禪師出示度牒,假稱自己是來自其他寺院的雲遊僧人,何上騏則是其隨行的沙彌,希望能在淨慈報恩寺掛單修行。德輝禪師是有道高僧,連道濟禪師這樣不為其他寺院所容的癲僧,都能被其收為入門弟子,對待蟲達和何上騏也是不問過往,讓蟲達拜入其座下,賜法號道隱,又收容何上騏為彌字輩僧人,稱為彌音,兩人從此藏身匿跡於淨慈報恩寺。淨慈報恩寺雖然就在臨安近郊,但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是安全,蟲達這一出不退反進,反倒是避過了朝廷的大肆搜捕。
此前在渡江北逃遭遇親兵叛變時,正值月滿中天,在斬盡殺絕所有參與叛變的親兵後,蟲達在淌滿鮮血的船頭坐了下來,招呼何上騏在其身邊坐下。皎皎月光之下,蟲達將沾滿鮮血的大刀橫在膝上,告訴了何上騏一個秘密,一個關於韓侂胄的秘密。他說自己正是因為知道韓侂胄的這個秘密,並手握關於這個秘密的證據,算是握住了韓侂胄的一大把柄,這才與韓侂胄鬧出了不可彌合的矛盾,朝廷突然召他回京,那是韓侂胄打算除掉他,他被逼無奈才不得不出逃。他說出這一切,是想讓何上騏知道,繼續追隨他毫無前路可言,待船靠岸之後,讓何上騏自行離去。何上騏不願獨生,明知前方是死路一條,仍決心追隨蟲達。在淨慈報恩寺安頓下來後,蟲達與何上騏在人前不相往來,以免被人發覺兩人之間非同尋常的關係,只偶爾私下相見,如此還算安穩地度過了幾年光景。
然而韓侂胄知道蟲達並未投金,仍一直在暗中搜尋他的下落,江北尋他不到,便開始將搜尋範圍擴至江南,擴至大宋境內所有州府,臨安府也包括在內。後來終於有官府的人查到了淨慈報恩寺來,蟲達雖未暴露身份,但能預感到危險離自己已是越來越近。恰在這時,德輝禪師身患重病,臥床不起,寺中僧人趕去劉太丞家,請來了名醫劉扁為德輝禪師診治。劉扁這一來,蟲達的身份便暴露了。
原來劉扁與蟲達早在十五年前便已相識,蟲達所掌握的那個關於韓侂胄的秘密,劉扁同樣知道。六年前蟲達出逃後,同樣知道這個秘密的劉扁開始受到韓侂胄的猜忌,不得不卸去太丞之職,離開皇宮,回到醫館,名為看診行醫,實則被韓侂胄安插眼線,一舉一動都被監視起來,韓侂胄還會時不時以患病為由,請劉扁上門診治。劉扁其實知道紫草是韓侂胄安插在自己身邊的眼線,甚至知道自己的師弟劉鵲也已暗中投靠了韓侂胄,一直在秘密地監視他,他也知道韓侂胄根本沒患病,請他上門診治,只是想看他有無背叛之心。他對紫草極好,當作親生女兒般看待,希望能感化紫草,又將醫館裡的一切,除了《太丞驗方》外,全都交給了劉鵲打理,至於每次去見韓侂胄,他都表現得極為慎微恭敬,不敢有絲毫怠慢。他就這么小心翼翼地度過了好幾年,直到被請去淨慈報恩寺看診,在寺中與蟲達偶然照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