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說什麼右手缺失了末尾二指,問當年錦繡客舍的住客里有沒有這麼個人。」吳此仁屈起右手末尾二指,比畫了一下,「怎麼,你知道?」
吳大六搖搖頭,好一陣沒有說話。十多年了,當年錦繡客舍的事,他幾乎都快忘掉了,宋慈這突然上門一查,反倒令他的記憶一下子清晰了起來,當年那一幕幕驚心動魄的畫面,一股腦地躥回到了他的腦海里。
十五年前,吳大六尚且十六七歲,捨棄了碼頭上的力氣活,如宋慈所推想的那般,與吳此仁一明一暗,裡應外合,在錦繡客舍干起了主守自盜的勾當。兩人屢屢得手,所得財物都由吳此仁拿去折銀解庫換錢,再與吳大六平分。比起在錦繡客舍掙那一月四五貫的工錢,以及在碼頭搬搬扛扛地賣苦力,這錢來得可謂是又多又快。
二人最後一次在錦繡客舍中聯手行竊,便是在十五年前紹熙元年的三月間。那時吳此仁利用身為大夥計的便宜,對前來投宿的住客多加留意,暗中物色行竊的目標。宋鞏雖然穿著樸素,但畢竟是進京趕考的舉子,這樣的舉子大多會四處打點關係,往往會隨身攜帶不少錢財,再加上宋鞏入住後的第二天,一口氣買回了六隻肥雞,直接交給火房烹製,分與所有住客享用,出手如此大方,讓吳此仁就此盯上了宋鞏。
就在宋鞏買回六隻雞的當天,趁著入夜後宋鞏外出赴歐陽嚴語之約、禹秋蘭帶著宋慈去百戲棚觀看幻術,負責保管鑰匙的吳此仁偷偷打開房門,溜入行香子房,將宋慈原本關嚴的窗戶打開,隨後鎖好房門,回到櫃檯處繼續迎來送往。與此同時,早已在巷道里等候多時的吳大六,偷偷翻窗進入行香子房,將房中各處翻找了個遍,卻沒找到任何錢財,最後只偷走了衣櫥里一些衣物鞋子。
可這些衣物鞋子根本換不了幾個錢,吳此仁和吳大六不死心,見宋鞏一家人沒有過多追究,依然時常外出,於是瞅準時機,打算再偷一次。
彼時禹秋蘭為了給宋鞏趕製新衣,一連兩天去玲瓏綢緞莊,直到傍晚才回來,到了第三天,依然一大早便出了門,再加上中午時分,宋鞏又帶著宋慈前去瓊樓赴宴,行香子房空無一人,機會便來了。
雖然是大白天,但吳此仁和吳大六早已輕車熟路,一如既往地裡應外合。吳此仁溜入房中開窗後,回到櫃檯忙活,沖門外經過的吳大六輕輕點頭示意。吳大六得到了信號,去到錦繡客舍背面的巷子裡,趁著巷子裡無人之時,他翻窗進入行香子房。然而這一次出現了意外,他剛開始翻找衣櫥時,禹秋蘭突然回來了。
此前禹秋蘭都是傍晚才回客舍,這一次卻是未時便回。吳此仁剛剛送走了一位看房的客人,才在櫃檯坐下不久,見禹秋蘭回來,驚得一下子站起身來。他拿了鑰匙,往行香子房走去,假意為禹秋蘭開門,嘴上說道:「宋夫人,今天回來得早啊!您住的行香子房,若是需要打掃,隨時招呼一聲就行。」
他故意說得很大聲,還有意提到了房間名字,這是他事先與吳大六定下的暗號,意在提醒房中行竊的吳大六趕緊離開。
正在翻找衣櫥的吳大六聽到提醒,立刻去到窗邊,想要翻窗逃離。然而就在這時,巷道里忽然有人走來,在窗外站住了。他行竊之時,是將窗戶虛掩上的,此時透過一格格的窗戶紙,能隱約看見一道人影守在窗邊。他不知是何人守在窗外,這一下不敢貿然翻窗出去,又聽得開鎖聲響起,情急之下,只好先躲進了床底下。
吳此仁並沒有就此打開房門,為了給吳大六爭取更多逃離的時間,他故意拿錯了鑰匙,向禹秋蘭連聲道歉,回櫃檯換了鑰匙,一來一去,又是片刻時間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