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進入房中,抬眼望去,床上桌前皆是空空蕩蕩,不見韓絮人影。他嗅了兩下,皺起眉頭,仿佛嗅到了什麼異味。見房中的屏風展開著,他快步繞到屏風之後,卻見韓絮躺在地上,口鼻出血,腦袋周圍的地磚上,有著一大片血跡。他驚叫一聲「郡主」,俯身去探韓絮的鼻息和脈搏,觸手冰涼,毫無動靜,其人已然死去。
劉克莊緊跟著來到屏風之後,目睹此狀,驚聲道:「郡主她……」
宋慈搖搖頭,道:「死了……」
他見韓絮衣帶鬆散,裙衫不整,又見窗戶微微開著,窗框上留下了少許血跡,像是鞋子沾了血後踩踏出的鞋印,可以推想曾有人踏窗逃離,韓絮應該是遭人所害。韓絮口鼻流出的血,以及腦袋周圍的血跡,全都已經乾涸,再加上身子完全涼透,可見韓絮遇害已久。他摸了摸地磚上的血跡,從血跡發乾的程度來推算,只怕韓絮上半夜便已遇害。
一夜之間,歐陽嚴語、祁駝子和道濟禪師相繼被抓捕,韓絮在客房中遇害,宋慈沒想到韓侂胄所謂的翻臉竟會到達如此地步。他看著韓絮的屍體,不久前韓絮闖入劉太丞家為他解圍的場景歷歷在目,韓絮在瓊樓憑欄把酒追憶舊事的場景也躥入腦海,十五年前在百戲棚與韓絮比鄰而坐、韓絮張開雙臂攔在身前阻擋韓㣉施暴的一幕幕場景,更是從記憶深處翻湧而起……他漸漸咬緊了牙關,兩腮鼓脹,雙手緊攥。
「克莊,」宋慈的聲音低沉,「你速去提刑司,請喬大人來,要快!」
他雖然心潮翻湧,但沒有忘記此刻該做什麼。趙師睪一向對韓侂胄言聽計從,府衙只怕很快就會來人接手此案,喬行簡是極少數擁有查案之權又品行正直的官員,郡主遇害乃是大案,提刑司有權繞過府衙,直接接手。
「我這便去!」劉克莊立馬飛奔出了客舍,朝提刑司趕去。
「辛公子,」宋慈又道,「請你守住房門,在喬大人到來之前,不准任何人踏入房中半步,就算是府衙的官吏差役,也不許進!」
辛鐵柱應了,立刻去到房門口,魁梧雄壯的身子往那兒一站,聞訊趕來的客舍夥計和住客圍聚在外,不敢近前一步。
提刑司就在城北,離錦繡客舍不算太遠,沒過多久,劉克莊便帶著喬行簡趕來了。喬行簡帶來了文修和武偃,以及包括許義在內的十多個差役,一到現場便封鎖了行香子房,又吩咐所有夥計和住客在接受查問之前不得擅自離開,隨後進入行香子房,來到韓絮的屍體前,著手準備驗屍。
宋慈見府衙沒有來人,放心的同時,卻又不免有些奇怪。韓絮遇害,倘若是韓侂胄指使的,只怕府衙的人早就等在附近,只等韓絮的死被人發現後,便會進入客舍接手此案。他正是有此擔心,才讓劉克莊以最快的速度趕去提刑司,請來喬行簡。然而錦繡客舍發生命案的消息,在喬行簡到來之前,已經由客舍夥計和住客們傳了出去,但府衙的人並未如他預料的那樣出現,甚至喬行簡已經帶人趕到了,府衙的人還是沒有現身。直到喬行簡初檢完韓絮的屍體,韋應奎才帶著差役來到了錦繡客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