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驥為人嚴肅深沉,做事治學都很嚴謹。當年朝廷封禁理學時,朱熹到福州古田的藍田書院避禍,在那裡著述講學,遠近學子云集受教,我和太驥那時都還年少,慕名前往藍田書院,在那裡相識,也有幸得到了朱熹的親傳。從那以後,太驥就極重理學,對朱熹極為敬仰。巫易生在商賈之家,卻沒一點商賈之氣,對名利看得很淡,重情重義,為人又很風趣,很讓人覺得親近;他好書畫,尤其是書法,可謂太學一絕,當時不少達官貴人不惜重金求墨,他因此得了不少錢財,這些錢財除了捎給父母,大都拿來請我們喝酒了。我們四友之中,何太驥、巫易和我雖然家境不算大富大貴,卻也衣食無憂,唯獨李乾,家中極為貧苦。李乾早年喪母,他老父李青蓮原是衙門小吏,卻因得罪州官被趕出衙門,家道衰落,他老父不肯耽擱他的學業,將家中能變賣的東西都變賣了,供他到縣學念書,又供他到太學求學。因為窮苦,他在太學遭受過不少白眼,受過不少羞辱,所以他對功名看得很重,在學業上極刻苦,就盼著有朝一日能博取功名,出人頭地。我們四人雖性情各異,但出身都不顯赫,心腸也都不壞,所以能走到一處去。回想那時候的日子,人都在,有詩也有酒,無憂又無愁……」
宋慈忽然一句話,將真德秀從往昔拉回到了眼前:「老師之前說何司業為情所困,等了楊家小姐四年,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頭,這話又怎講?」
「何太驥一直對楊家小姐念念不忘,這四年來,他對楊家小姐的追求一直沒有斷過,可楊家小姐始終不搭理他。不久前我聽他說,楊家小姐對他態度有所轉變,終於答應與他見面了,他非常高興,迫不及待約我去瓊樓喝酒,把這事告訴了我。」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真德秀回想了一下,道:「有五六天了。」
宋慈想了一想,又問:「何司業可曾與人結仇?」
「何太驥一向獨來獨去,除了我沒別的朋友,與旁人幾乎沒有來往,更別說結仇了。定要說結仇的話,他治學嚴謹,對違反學律的學子處罰很嚴,據我所知,不少學子都對他心懷不滿,可這總不至於殺人吧。」
「那他的家人呢?他家中親族關係如何?」
「他沒有家人。他自小父母早亡,撫養他長大的叔父,也在他入太學後不久便去世了,從那以後,族中親人便與他斷了來往。他當上司業後,倒有親族來巴結他,全都被他轟出門外。他為了楊家小姐,一直沒有婚娶,一個人租住在里仁坊。」
宋慈記得真德秀講起初見楊菱時的場景,楊菱自報家門便是在里仁坊,道:「何司業租住在里仁坊,是為了能常見到楊家小姐吧?」
「是啊,他租住之處,從窗戶望出去,便能望見楊家大門。可楊家小姐極少出門,只在逢年過節時乘轎去淨慈報恩寺祈福。他這四來,在里仁坊就沒怎麼見過楊家小姐,每到逢年過節時,他跟著轎子去到淨慈報恩寺,才能遠遠地望上楊家小姐一眼。」
宋慈聽了這話,心中不免奇怪,只因當年楊菱不施粉黛,不守閨閣,常常騎馬離家,敢一個人入山射獵,敢替素不相識的女眷出頭,鞭打當朝太師之子,大有巾幗不輸鬚眉的英氣,可這般女子,居然會變得深鎖閨閣,閉門不出,只在逢年過節時乘轎去寺廟祈福,如此行為實在大相逕庭。他道:「淨慈報恩寺在城外西湖南岸南屏山下,從里仁坊過去,距離可不近。」
「是啊,太驥每次都會跟著去,只求能看上楊家小姐一眼,再遠他都甘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