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被晾在原地,叫道:「宋慈,宋慈!」他連叫數聲,見宋慈全無反應,連頭也沒回一下,十幾個同齋扶著王丹華跟著宋慈走了,辛鐵柱也帶著幾個武學生離開了。他一口唾沫啐地,道:「好啊,你們全都給我等著!」又衝倒在地上的幾個家丁踹了幾腳,罵道:「一群廢物!」
史寬之將摺扇一收,道:「韓兄,這幾個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如此囂張,絕不能饒了他們!」
韓?哼了一聲,道:「史兄說的是,我定要讓他們好看!」帶著史寬之氣沖沖地離開太學,徑直回了韓府,把所有家丁叫到一起,有四五十人之多。他命所有家丁抄起傢伙,打算去太學找宋慈和劉克莊算帳,再去武學找辛鐵柱報仇。
黑壓壓一大群家丁在韓?和史寬之的帶領下正要出門,一頂轎子忽然停在門外。轎旁有一人隨行護衛,是夏震,他撩起帘子,一人從轎中下來,是韓侂胄。
一見到韓侂胄,一隻腳剛邁過門檻的韓?頓時定住,道:「爹,你回來了……」
韓侂胄看了一眼韓?,又看了一眼韓?身邊的史寬之,再看了一眼韓?的身後,臉色變得鐵青。眾家丁不敢與他對視,全都低下了頭。史寬之小聲道:「韓兄,我……我家中還有事……就先回去了……」向韓侂胄行了禮,一個人去了。
韓侂胄盯著韓?,道:「這麼晚了,還要去哪?」
韓?低下了頭:「我有事……要出去……」
「有什麼事?」
韓?知道深夜帶這麼多家丁出門,怎麼也瞞不過去,索性全說了出來,道:「爹,你提拔的那個宋慈著實可惡!他把我抓進提刑司大獄關了一天一夜,還從武學找來一個姓辛的小子,當眾打傷了我的人。我這就去找他們算帳!」
韓侂胄仿佛自言自語一般,道:「武學,姓辛的?」接著道:「全都回去。」眾家丁如蒙赦令,趕緊就地退散。
韓?叫道:「爹!」
「你跟我來。」
韓?埋著頭,極不情願地跟在韓侂胄的身後,進入了書房。
書房的門一關,韓侂胄的語氣立刻變得和緩了許多,道:「?兒,你可知為父為何這麼晚才回來?」
韓?道:「定是朝中事務繁多,爹又忙去了。」
「你知道就好。」韓侂胄道,「十年了,我掌朝政十年,志在北伐中原,恢復山河,建千秋之功勳,留萬世之盛名。可朝堂上那幫腐儒,因我武官入仕,外戚出身,人人瞧我不起,處處與我作對。我要北伐,他們便在聖上跟前各種危言聳聽,說北伐的壞話。當年岳武穆的北伐大業,就是毀在這些貪生怕死的腐儒手上。這些年我打壓這幫腐儒,手段不可謂不狠,無人再敢對我說半個不字。我調兵於江北,旨在今年畢其功於一役,哪知這幫腐儒卻像提前商量好那般,一起跳出來唱反調,著實可恨。聖上憂心北伐,連日留我議事,我想盡了辦法,好不容易才堅定聖上北伐之心。十年了,在如今這文恬武嬉的世道里,想做成一件大事,真可謂是千難萬阻。人生能有幾個十年?如今為父我已是滿頭華發……」
韓侂胄論及平生志向,滿臉英氣勃發,可說到最後,卻是喟然一嘆,道:「?兒,我韓家雖是名門望族,可這些年人丁稀薄,家族中沒什麼人能幫得上我,我所能指望的只有你。這些年你一直留在太學,不肯入仕為官,我沒有強求過你,你在外面任性胡鬧,我也從沒說過你什麼。可如今北伐在即,朝局不穩,你不要再去外面招惹是非,別去招惹宋慈,也別去為難那個姓辛的武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