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你先別急著走,回頭我還要找你說道說道案情。」
韓侂胄沒有踏入竹棚,留下這話,穿過囷場,繼續遊園去了。眾官員簇擁著他而去,再沒人朝宋慈多瞧一眼。
宋慈雖然破了岳祠案,卻仍有不少疑問未能解開,韓侂胄要留他說道案情,他自是求之不得。他不想與這群高官走在一起,於是在竹棚中坐了下來,靜心等待。他等了大半個時辰,才等到夏震趕來,請他移步歸耕之莊。
歸耕之莊位於南園西側,前院廣植奇木,蓄飼鷹雁,後院圍山圈地,牧養牛羊。宋慈進入莊內時,韓侂胄正手把黑釉茶盞,獨自一人品茗。
「太師,岳祠一案,真兇雖已服罪,但此案仍有不少……」
宋慈一上來便直奔主題,可他的話才開了個頭,韓侂胄便擺了擺手。
「聖上聞聽你破了岳祠案,龍顏大悅,有意在上元節太學視學典禮之上,當眾嘉獎於你,你可要及早做好準備,上元節當天,切莫缺席。」
皇帝當眾嘉獎,那是莫大榮寵。宋慈應道:「謝聖上天恩,可是此案……」
「岳祠案已經了結,你無須再多言。我叫你來說道案情,不是要說此案。」韓侂胄將黑釉茶盞一擱,「自乾道之盟以來,每年正旦,我大宋與金國都會互遣使團朝賀,此事你應該有所耳聞吧。」
宋慈不明白韓侂胄為何突然提及正旦使團一事,應道:「此事我略知一二,聽說候潮門內的都亭驛,便是專門接待金國使團的地方。」韓侂胄微微頷首,道:「今年金國使團比往年來得早,臘月二十六便到了,眼下已在都亭驛住了十餘日。此次使團的主使名叫趙之傑,是金國的太常卿,副使完顏良弼,是金國的兵部郎中。往年金國使臣入宮賀正旦時,都是有禮有節,今年這二位可就不大一樣了。」說著沉聲一哼,「正月初一的大朝會上,文武百官齊集大慶殿,金國二使入殿朝賀,非但容止倨慢,還手持國書立而不進,自稱天朝上使,要聖上親自下殿去取金國國書。我讓知門事奪了國書進呈聖上,二使居然面帶憤色。後來贊者唱『躬身立』時,百官盡皆躬身行禮,唯獨二使端立不動。百官甚為氣憤,著作郎朱質當場奏言:『金使無禮,乞即斬首!』不少大臣都出班請奏,乞斬北使。宋慈,倘若當時你也在場,金國二使如此無禮,冒犯聖上天威,你覺得當不當斬?」
宋慈略微一想,道:「正旦朝會乃國之大典,大典上斬他國來使,恐有不妥。」
「不錯,聖上深明此理,下旨讓二使回都亭驛待命,擇日再入宮朝見,二使當場憤恚而去。聖上雖然忍下了這口氣,事後卻龍顏大怒。我身為宰執,理應為聖上分憂。金國使臣冒犯聖駕,如此狂悖無禮,豈能任由他們逍遙事外?」韓侂胄說到這裡,雙掌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