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克莊不等宋慈說話,道:「韋應奎,你來得正好。夏公子明明是本案的證人,你為何要對他用刑?」
「劉公子此言差矣。」韋應奎帶著馮祿,來到宋慈和劉克莊跟前,「案子結清之前,是證人還是兇犯,那可難說得緊。劉公子身在太學,學的都是聖人先賢的大道理,不懂刑獄之事,殊不知有些兇手殺了人,故意假裝發現屍體,或是故意裝作自己是證人,那是常有的事。」說這話時,他有意無意地朝宋慈瞧了一眼。之前的岳祠案中,何太驥的屍體最初就是由宋慈發現的,本案之中,蟲娘的屍體也是由宋慈最先發現並打撈起來的,韋應奎如此說話,那是在故意針對宋慈。「再說了,」他又朝夏無羈斜了一眼,「這姓夏的說起話來支支吾吾,我不略施微刑,誰敢保證他說的就是實話。」
劉克莊道:「把人打成這樣,你卻說是微刑?」
韋應奎冷冷一笑:「若是重刑伺候,以他那羸弱身板,還能有命活到現在?」
劉克莊看著夏無羈的慘狀,不由得想起岳祠案發生時,宋慈險些被韋應奎抓去府衙審問,蟲娘的屍體被打撈起來時,他自己也差點被韋應奎帶走。對一個無冤無仇的夏無羈都能下此重手,倘若換作是他或宋慈,只怕半條命都會折在韋應奎手中。劉克莊氣憤更甚,正要還嘴,宋慈卻道:「還請韋司理尋大夫來,為夏公子治傷。」
韋應奎道:「好說,宋提刑交代的事,韋某人一定照辦。」
「嘿嘿。」便在這時,一聲冷笑忽然在眾人的側後方響起。
宋慈轉過頭,見側後方一間牢獄中,一個戴著枷鎖、披頭散髮、血跡斑斑的囚犯閉著雙眼,盤腿而坐。這聲冷笑,便是從這囚犯嘴裡發出來的。
「『我來也』,你笑什麼?」韋應奎喝問道。
那囚犯緩緩張眼,道:「我自笑我的,與大人何干?」
「別以為你死不認罪,本司理便拿你沒辦法。旬月之間,你行竊十一家大戶,每戶牆上都留下『我來也』三字,本司理親自檢查過,那字是用石灰寫成的。府衙增派差役巡邏,你還不知收斂,行竊時被抓個正著,從懷裡搜出了石灰塊,居然還敢抵賴。本司理勸你及早認罪,不然每日進那刑房,滋味可不大好受。」
宋慈和劉克莊相視一眼,只因「我來也」這個名頭,兩人此前都是聽說過的。就在不久前的臘月間,臨安城中忽然出了個大盜「我來也」,只盜富戶,不竊貧家,先後盜竊了十一家富戶,大都是為富不仁的貪官奸商,每戶牆上都用石灰留下了「我來也」三個大字,隔三岔五,城中窮苦人家便會天降財貨,財貨都用黑布包裹著,上面同樣寫有「我來也」三字。大盜「我來也」的名頭漸漸傳遍了臨安城。府衙為了抓到「我來也」,增派差役,夜夜巡行。到了正月初四,城中忽有消息傳開,說大盜「我來也」已被府衙抓獲。市井百姓談論起大盜「我來也」,都是憎惡者少,誇讚者多,稱頌他為俠盜,得知他被抓捕入獄,不少人都替他感到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