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文身是什麼意思?」宋慈指著黃五郎的左臂問。
「這是宗族紋。」
「宗族紋?」
「我們瓊人有很多宗族分支,各宗族都有自己的宗族紋,族人要把宗族紋文在身上。」
宋慈的目光落在黃五郎的臉上,道:「我之前有見過一些瓊人,會在臉上文身,為何你沒有?」
「你說的是打登吧。」黃五郎道,「我們瓊人只有女人才打登,到十二歲就繡面,在臉上文一些穀粒紋、泉源紋、樹葉紋之類的。男人都不打登繡面,只文宗族紋。各宗族有自己崇拜的東西,有的是蛙,有的是蛇,有的是蟲,崇拜什麼就文什麼。我們這一支崇拜的是日月,男人在手上文太陽,女人在腿上文月亮,平時只要見到宗族紋,就知道是不是自己宗族的人。」
宋慈眼神一變,仿佛猛然間想通了什麼事。他提起初四那晚黃五郎與袁朗發生爭執一事,道:「聽說你與那車夫是同鄉?」
「是啊,那車夫姓袁,和我一樣,也是從瓊州來的。他也是瓊人,還和我文著一樣的宗族紋,我們祖上是同一支宗族的。他說來臨安是為了找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趕著帶妹妹回瓊州與爹娘團聚。」黃五郎感慨道,「能在這臨安遇到同鄉同族,那真是太有緣了。我同他約好了,等以後我回了瓊州,定要抽空去找他。」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過往遊人都轉頭望去,只見一群身穿金國服飾的人在大街中央招搖過市,一邊走一邊齊聲高喊:「西湖沉屍一案,已由金國正使查破,明日一早,府衙破案!」喊完一遍,又喊第二遍、第三遍……如此不斷地高喊,唯恐沿途遊人不知。
這群身穿金國服飾的人,正是不久前離開梅氏榻房的金國隨從,他們中間是一輛緩緩行駛的都亭驛馬車。
宋慈皺了皺眉,迎了過去,當街而立,攔住了馬車的去路。
這些金國隨從都認得宋慈,立刻有人去到車窗下,向車內稟報了情況。很快車簾撩起,趙之傑探出身子,道:「宋提刑,你這是何意?」
車簾撩起的一瞬間,宋慈已看清馬車內除了趙之傑外,還有完顏良弼,以及雙手被綁住、耷拉著腦袋的袁朗。他知道趙之傑一直在追查蟲娘沉屍一案,看來趙之傑已然認定袁朗是兇手,這才要將袁朗抓走。他道:「趙正使剛才急著走,是趕著去熙春樓抓人嗎?」
「不錯,我已抓到了兇手,可惜宋提刑來遲一步。」趙之傑微笑道,「明日巳時,臨安府衙,趙某恭候宋提刑大駕。」說罷手一揮,坐回車內。幾個金國隨從不再客氣,一把將擋路的宋慈推開,護著馬車前行,一邊繼續高喊,一邊往遠在城南的都亭驛而去。
宋慈被推了個趔趄,趕來的桑榆忙扶住了他。桑榆很是氣惱,瞪了那些金國隨從一眼。宋慈卻不以為意,也不打算再去問黃五郎,道:「桑姑娘,我們回去吧。」
兩人沿著來路而回,這一次宋慈的步子快了不少,似乎有些著急。
沒過多久,兩人回到了梅氏榻房。
通鋪房中,一個長須花白但面色紅潤的老先生正在給桑老丈診脈。這老先生便是以醫術精湛而著稱的劉太丞,身旁還立著一個梳著單髻的藥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