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吃喝選在了清波門入城不遠的一家小酒肆,也就是此前劉克莊和葉籟久別重逢的青梅酒肆,點了幾樣酒菜,篩了幾碗青梅酒,眾勞力吃喝吹噓,轉眼天便黑盡了。
帶頭的勞力姓葛,喚作葛阿大,眾勞力之中,就數他嗓門最大,話最多。兩碗酒下肚,葛阿大話匣子打開了,說起了他昨晚遇到的一件怪事:「你們不知道,侍郎橋那地方鬧鬼啊。昨天夜裡,我手癢去了櫃坊,帶去的錢輸了個精光,離開時又背運得很,明明白天還晴著,夜裡卻下起了雨。我在櫃坊借了把傘,回家時從侍郎橋路過。當時已是後半夜,路上明明沒有人,可我剛到橋頭,身後忽然響起踢嗒、踢嗒、踢嗒的聲音。那一聽就是木屐聲,可大冬天的,誰會穿木屐啊?當時橋頭的店鋪還點著燈籠,我就看見我身邊突然多出了一道影子,那影子左一搖,右一晃,居然只有身子,沒有腦袋!我嚇得躲在傘里不敢回頭,假裝沒看見,硬著頭皮往橋上走。結果那影子跟了上來,嗖的一下鑽進傘里,緊挨著我。我可不敢轉頭,慌亂之中,靈機一動,往身邊用力一擠,撲通一聲,那影子被我擠下河去了。我顧不了那麼多,慌忙跑掉了。」
眾勞力一開始聽得膽戰心驚,聽到最後卻都笑了起來,道:「不知是哪個倒霉蛋子,想借你的傘避雨吧,讓你給擠河裡去了。」
葛阿大道:「真是鬧鬼,那影子沒有腦袋的!你們若不信,自己去侍郎橋走走。」
眾勞力起鬨道:「走就走,誰會怕?一起看鬼去嘍!」說著叫來酒保結帳。
多出來的那張行在會子由葛阿大揣著,可他往懷裡一摸,霎時間愣住了。他翻遍全身口袋,只有一張行在會子,那是他應得的酬勞,多出來的那張卻怎麼也找不著。
「葛阿大,你可別想賴帳。」眾勞力都道。
「誰說我要賴帳?」葛阿大很是氣惱,掏出自己那張行在會子,當場付了錢,「你們愛信不信,要去自己去,我不去了!」
眾勞力都笑著打圓場,葛阿大卻氣不消,從酒肆里出來,一個人氣沖沖地走了。
葛阿大並沒有回家,而是打著燈籠沿路往回走,想找一找那張多出來的行在會子掉在了何處。沿路行人頗多,行在會子若是掉在途中,只怕早已被人撿去,只有指望行在會子是之前在淨慈報恩寺後山收拾鋤頭器具時遺失的,那還有可能找到。
他一路找回了淨慈報恩寺後山,一個人提著孤燈,走進了後山密林,回到了蟲娘、蟲惜和袁晴的墳墓前。他在墳墓附近找尋了一陣,居然真讓他在一旁的枯草叢裡找到了那張行在會子。行在會子夾在枯草間,沒有被風吹走,居然失而復得。他欣喜萬分,正要伸手去撿。
就在這時,一片死寂的密林之中,忽然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