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掉淚水後,沛誠張大了嘴。
只怪眼前的場景實在太過怪誕——他赫然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空曠光滑的圓弧形空間,好像雞蛋殼的內部,周遭流淌著奶白色的光華。房間內部空空蕩蕩,除了正中間立著的一根石膏白羅馬柱,和柱子上蹲著的長耳紅眼兔子。兔子?
沛誠閉了閉眼,心中有些崩潰——完了,這是夢到丘比了,他害怕。
紅眼兔子的三瓣兒嘴動了動,奶聲奶氣的蘿莉音說出冰冷的內容:「你死了。」
沛誠白眼一翻,天啊,這兔子好恐怖,不但會說人話,還咒我。
紅眼兔子繼續道:「你加班過勞,已於2023年9月27日凌晨1點39分47秒猝死於辦公桌前,你是全公司最後一個離開的,所以直到明天早上才會有人發現你的屍體。」
沛誠停下在屋裡亂竄的腳步,有些發愣地看向紅眼兔子——今天的確是2023年9月27日沒錯。
他努力地回憶失去意識之前的事情——馬上要放假了,節前事務繁忙,項目deadline催得非常急,自己獨自在公司加班到深夜,緊趕慢趕終於完成了所有的工作。然後,他點擊了郵件發送,顯示器右下角顯示的時間應該是1點半左右。
隨後他給領導發了個消息,說內容提交了,申請明天能不能10點再上班。伸了個懶腰,一邊盤算著項目獎金的事,同時想要站起來……
然後……然後?
他沒有記憶了。
沛誠呆呆地站在原處:「我……死了?」
沛誠用手指拍了拍自己的臉——他剛拼死拼活加了一個月班,好不容易熬過了項目deadline,而且,他才29歲。
兔子剛要開口再說些什麼,沛誠已經崩潰地蹦起來:「我死了?我這就死了!你在和我開玩笑嗎!我才29歲就猝死了是不是早了點!」
紅眼兔子的聲音奶里奶氣,卻帶著無機質的音調:「很遺憾,這並不是玩笑。當明天早上你的屍體被發現後,你的父母也會被通知。他們會顯得非常悲痛,但心底其實又悄悄鬆了一口氣。他們離婚之後早已各自有了新的家庭,且都羞於在親朋面前提起身為同性戀的你。但你父母會對自己悄悄鬆一口氣的心情感到十分內疚,或許這個認知能讓你好受一點。」
他是同性戀的事以及和爸媽的關係,在職場裡瞞得很好,應該沒有什麼人知道,這兔子卻似乎十分了解。若非夢境即是潛意識的反射,要麼就是……他的生命真的已經結束在了昨天夜裡。
沛誠心情沉重道:「……哪裡能好受一點了。」
與此同時,一些零碎的記憶片段閃回在沛誠腦海——救護車的鳴笛聲,飛速掠過的醫院走廊天花板,白色的被單……
這些片段若不是幻想,恐怕就是他臨死之前最後的記憶了。
兔子無動於衷地繼續說:「你沒有戀人,人緣雖不算差,卻也沒有太多親密的朋友,你大部分時間都放在工作上了,只有少數幾個人會為了你的離去真正感到遺憾。」
沛誠絕望地舉起手:「行了你別說了,你越說我越想再死一次。你是什麼兔年版本的阿努比斯嗎?為什麼要審判我……」
兔子血紅的大眼一瞬不瞬地瞪著他,三瓣嘴蠕動了一下:「但是,在此我有一個好消息要通知你……」
沛誠根本聽不進去:「就算是要死,為什麼早不死晚不死,報告剛發出去就死了!你是我經理和甲方聯合起來搞我的是不是!是不是不想給我結算項目獎金和全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