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鴻啊!所以你也知道了,不想資敵的人家,路途艱險,萬里之遙,我們也全搬走了。滯留在上海的,老實說,大多是搖擺的。但是你不能說他們對同胞沒有同情心。」喬啟明說,「這個唐家就是這樣的,不過只要沒有參加這次組建上海市民協會的名人富商,好歹還不算完全的沒骨頭。你說呢?」
「嗯。」余嘉鴻也不反駁喬啟明。
他認為有些商人可能是受了1932年日本打上海,租界沒有影響,三個月後戰爭也就停了,存在這樣的心理沒有搬,也有人是死都不想離開自己的發跡地。
當然就算是有人搖擺,只要不是像上輩子葉永昌那樣真的跟日本人合作,而是後來無奈被日本人逼著做華商會會長的那位老闆。
那幾年,日本因為戰線拉得太長了,又和美國正式開戰,補給跟不上,就死命搜刮南洋,搶走了星洲的絕大部分儲備糧,當時給市民定量配給,剛開始每人每天還有五六兩糧食,後來乾脆用蘿蔔充糧食,在這樣的情況下,凡是能吃的都吃了個乾淨。
霞姨每每說到這裡,都會淚水漣漣,都會說:「要不是秀玉,嘉鵠和嘉萱根本不可能活下來。」
那位星洲的華商會會長,也想方設法跟日本人溝通,想辦法救助市民。
而當時的香港,因為戰爭湧入了大量的人口,比星洲更加可怕,他聽大表哥說,最最慘的時候,街道上餓死的屍體,大腿上的肉都被割掉了。
那時候大舅舅和二舅舅拒絕出任任何日方職務,也有華商在考慮再三後頂著壓力出來任職,他們協調糧食,減少市民的苦難。
所以看事也要兩面看,至少這兩位,在戰後都沒被追責,大家都認為他們是為了民眾生存是出過力的。
通過和兩位的聊天,余嘉鴻至少知道了唐家不算是完全沒有國家民族概念的商人。
「不對,你還記得鹿牌毛巾的陳老闆嗎?這位陳老闆在九一八事變之後,在工廠成立了義勇軍,親自任大隊長,還在工廠門口掛收復東北的口號,被日本人視為眼中釘,所以民國21年日軍打上海,把他的工廠炸成了廢墟。他為了養活毛巾廠的工人,只能改做藥店也代銷其他工廠棉紡織品。他沒什麼設備可以搬的,所以還在租界吧?」喬啟明想起來問趙老闆。
「對對對,可以找陳老闆。」趙老闆一下子興奮起來。
比起那些搖擺,甚至會投機的商人,這位肯定是更加值得合作的對象,余嘉鴻高興地跟兩位拱手:「幸虧來找了兩位,我去上海找陳老闆。」
「陳老闆有本事有魄力,為人正直。」喬啟明說道,「我拍電報給我爸,讓他想辦法找人帶你去找陳老闆。」
「多謝!多謝!」
第97章
從香港到上海坐船要三天,余嘉鴻吃過早餐,套上大衣走出餐廳的艙門,到甲板上。
凌晨時分,還聽見雨打在窗上的聲音,這時雨已經停了,天空烏雲密布,風吹到臉上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