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是隨著法國殖民傳入的習慣,但是經過了本地幾十年的演化,也有了越南特色。
河內的咖啡不用壺煮,而是玻璃杯里放上煉乳,然後在玻璃杯上放一個過濾器,過濾器里放著咖啡粉,開水沖泡後,咖啡液滴滴答答地往下滴。
本來就走累了,休息一下的時候,這個調調倒也不錯,葉應瀾想著要不買兩個過濾器回去?放在起居室里,可以泡泡咖啡和余嘉鴻消磨一個下午。也可以以後帶到雲南,要是想喝咖啡了,這個操作也簡單。
「這麼一滴一滴地往下漏,都冷掉了,還好喝嗎?」這位太太又開始說起她的咖啡經來,「在上海喝咖啡,這種吃法要被人笑的……」
主人熱情款待,客人老是擺架子挑刺,葉應瀾也受不了,她也不願意讓客人難堪,她說:「外來的吃食進入一個國家,肯定會本土化,上海的羅宋湯還是俄羅斯甜菜湯嗎?吃不慣焗蝸牛不是改成焗蛤蜊了嗎?過兩天您去星洲,我們的南洋咖啡分很多種……」
葉應瀾說著南洋咖啡吃法,說到他們那裡的咖椰吐司加上半熟雞蛋,配上咖啡,是她很喜歡的早餐。
葉應瀾說:「一種吃食,進入當地之後的變化,開始可能是不正宗,後面就變成了當地的特色。」
「應瀾,我一定要去星洲嘗嘗咖椰醬。」朱太太也已經煩了這位陸太太,她也應和葉應瀾。
「那是肯定的,我們再去檳城吃煎蕊。」
咖啡已經滴完了,葉應瀾拿了小勺輕輕攪動玻璃杯,讓底下的煉乳和咖啡混合,喝一口咖啡,煉乳加多了,過甜了。
兩位嫂嫂喝得很開心,一位嫂嫂問:「應瀾,好喝吧?」
還沒等葉應瀾說出違心話,陸太太已經說了:「冷了,還齁甜,能好喝嗎?真的叫要命了,跟不懂咖啡的人喝咖啡。」
「是的呀!在鄉下地方,吃這麼鄉的咖啡,我是受夠了。」隔壁桌子坐著一男一女,那個女子問,「你們是上海來的?」
「是啊!我們從上海出來,來南洋玩幾天。自從打仗,就剩下租界了,現在從租界往外走,都不安全,只能往南洋來玩幾天。」陸太太問,「你們呢?」
隔壁一張桌子坐著一男一女,那個女子抱怨,「我們出來一年多了,從上海到重慶,又從重慶到越南,越走越鄉了,叫我在這種又熱又鄉的地方要待到什麼時候?」
「對吧?這個地方就是鄉氣,根本不能跟上海比。我說實話,還要有人不開心。」陸太太算是找到了知音。
「有什麼好不開心的,這不是明擺著的?全世界能比得上上海的,有幾個城市?」兩人一唱一和說了起來。
和這個女子一桌的男子插嘴說:「被殖民的繁華,猶如美貌的少女,被強盜搶了去,給她套上了漂亮的衣服,讓她接客賺錢。你們討論上海法租界好,還是河內好,就跟青樓評花魁一樣。哪怕上海租界是當之無愧的頭牌,也不能掩飾,她是個被欺凌,被用來賺錢的青樓女子。繁華背後是被蹂躪的屈辱,是浮華背後的千瘡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