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皮球泄了氣一樣,目光愣愣的,指間夾的煙也掉落在地上:「可我又應該找誰?」
在發現賀洵的地下實驗室之前,賀泊堯一度以為當年綁架自己的仇家是因為在利益上與賀氏的生意有什麼牽扯。
饒是如此,他就已經夠痛恨自己的出身了。
若不是受了自己的連累,鍾衍一家現在在葡萄園的生活不知會有多快活。
一直以來,賀泊堯都堅定不移地認為自己可以給得了鍾衍幸福,可就在今天——自己接到大哥那通電話向葉赫將軍尋求幫助、闖進去眼睜睜看著鍾衍倒在自己懷裡那一刻,他從未如此清晰且直觀地感知到自己帶給鍾衍的就只有無窮無盡的苦難。
賀泊堯承受的痛苦不比任何人少,可他捫心自問,除了使用各種卑鄙的手段將鍾衍強留在身邊,他還能怎麼辦?
他又做不到放手!
曾幾何時他也暗自慶幸過,不生在賀家、沒了手中的權柄,他或許更沒有可能與鍾衍在一起。
即使是用綁的、即使是要他的阿衍恨他。
莘辰不是不懂他內心的掙扎,沉默盯著人半晌,突然開口:「賀泊堯,放過鍾衍,也放過你自己吧。」
賀泊堯搖搖頭,抹了把臉:「別說了,我做不到。」
「有什麼做不到的?」莘辰質問的聲音不自覺抬高,頗有些憤憤瞪過來:「他是人,一個有獨立思想的人!你至少應該尊重他自己的意願,不要總是把你的想法強加到他身上。」
莘辰話音落地,卻聽到賀泊堯低低笑了聲,語氣里似乎帶著譏嘲。
莘辰不明所以看過去,卻只聽見對方的一句反問:「你呢?」
「你又有什麼資格來教訓我?」
賀泊堯說完,目光一轉,恰好落在兩人身旁賀淮朝所在的方向。
「如果今天我說讓你不要再干涉我大哥,他那雙站不站得起來跟你半毛錢關係沒有,請你尊重他的意願離他遠一點……」
賀泊堯笑笑:「你又做得到麼?」
莘辰愣住,一聲「我」生生卡在了嘴邊,再也沒有下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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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衍從床上醒了過來。
迷迷糊糊看見似是又看見賀洵拿著針管正對著自己,後頸火燒的痛感從未如此真實地存在過,引得他身體本能開始發抖,瑟縮著直往被子裡鑽。
「不要,不要打針!」
創傷過後的應激反應使他再次致幻,他自己卻渾然不覺,以為自己仍舊身處地下室那間玻璃牢房中,拼了命地呼喊,被痛苦與絕望緊緊地纏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