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鈞。」伏陰忽而喚我,將我喚回神來。
我側頭看他。
伏陰摸了摸我的頭,似是我年少時那般,散漫不經意一般卻又溫柔至極。
他彎腰與我對視,道:「我知道所有愛恨都可以隨時日淡去,但我等不了了,也等不下去。我修行幻術多年,為你造了一個幻陣,本是想拿來給你玩的,只是今日我想到了另一個作用,你願不願意與我打個賭?」
他雖是問我願不願,但我想這大抵就是客氣一下罷了,但我還是下意識回道:「什麼?」
「幻陣的陣眼是我,若我入陣中,便會失去記憶,成為幻陣中的一人。你認出我並殺了我便可破陣。若是做不到,時日越長你越會沉溺於幻陣之中,記憶也逐日消去。」
「若是我破不了幻陣呢?豈不是我兩都會困在陣中?」
他笑起來,道:「自然不會,幻陣遲早會結束。」
我隱隱明白定然不是他說的如此簡單,也不一定如他所說,因為主動將自己記憶消去,成為另一個人,怎麼會是他做出來的事情呢?又何況,這一切都是他所造,這種幻陣如此浩大,又怎會是輕易做出來給我玩的東西。
但他已不給我問話的機會。
他的身影在我眼前緩緩淡去,我下意識伸手去抓,卻不過握了一手虛無清風,眼前一切崩塌而去,化作流光無數。
剛剛眼前的昏暗殿堂與那權傾天下半是瘋魔的美人盡數消逝,似歷史漫漫長河之下面目全非,唯獨留下青史寥寥,徒添談資。
我方才見人間千種未曾動容,到此時方才後知後覺般感到一分痛意,三分惋惜。
餘下幾分,是覺我似他們,所歷情愛不過往昔,來日尚長。
或許伏陰說得沒錯,情道生於情止於情,實則皆為人心。
人形愛恨情仇痴嗔怨怒,從而生紅塵萬千。
壓在心底的執念心魔,似乎是有些動搖。
我恍惚走神之間,幻陣已然啟動,重構了我眼前畫面。
這是一處庭院,假山流水,草木叢生,不遠處傳來隱隱人聲。我感覺視野的高度似乎不對,低頭一看便見得我那孩童身段,著一聲皂色短打。雖是短打,卻仍可見衣料不差,抬抬手可見衣角有個圖騰似的暗紋。
看來我如今還是個孩子。
我覺得伏陰莫不是故意的,孩子要尋人殺人定是艱難,待到我長大些,大抵也要些時日,我還不知會丟失多少記憶。
我素來知道我不是什麼聰明人,說起來大概也沒有不動聲色以智謀借刀殺人的力量,更何況說不定幻陣需要我親手破壞陣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