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宮的春晝,被洗濯一新。
曉天才曙,便有清澄澄的日光自重迭的碧琉璃瓦上射開。
是個晴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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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你的臉——!」
一聲恐悸萬狀的驚叫自月下閣內傳出。
連帶著瓷器撞碎在地面上的清歷響聲。
似乎有什麼東西被不慎摔碎了。
貓身趴在東牆一扇窗下偷聽的小太監,當即喜色沾沾地起身,步履雀躍地往仙都殿報訊去了。為求謹慎,還特地抄了條荒寂無人的小路。
月下閣內卻是平靜下來。簌簌將菱花格的窗扇推開一道窄縫,看了眼小全子的背影,又合上窗。
回頭兩眼彎彎,對孟緒邀功道:「怎麼樣,奴婢喊得像那麼回事吧?」
「嗯,」孟緒也笑吟吟點頭,對鏡來看。
這一夜她睡的極淺,不等卯時報時的鼓點響起,就已起身了。
可鏡中女子不曾抹黛施朱,素淨的一張桃夭面上,卻不見寤寐輾轉的憔悴。唇紅齒白,嬌艷天然,更沒有什麼面目全毀的樣子。
「但還不夠。」
做戲當然得做全套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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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泉宮,仙都殿。
小全子跑的大汗漉漉,卻連柔妃的面也沒見著。
出來見他的是大太監康雲。兩人在一個小角落碰頭,小全子語氣鑿鑿:「奴才聽得一清二楚,意嬪定是用那棉撲子上妝了。」
康雲心知要給人點甜頭,掏出一隻成色極好的玉鐲:「做得好,你收下。」
小全子卻用兩手推開:「使不得,公公。」
他嘿嘿一笑:「您不是說了嗎,這次事辦的好,就調奴才進仙都殿,奴才哪還能收您的東西。到時候奴才就是您的心腹了,您呢,又是柔妃主子的心腹,奴才還仰仗您提拔呢。」
康雲卻抓過人的手,強硬地把玉鐲往他懷裡一塞:「等意嬪垮了,月下閣哪還需那麼多人伺候,調你出來豈不是順理成章的事?放心,不管是玉鐲還是高升,該給你的好處,一樣都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