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很快聽到女子懶洋洋的聲線,像空谷黃昏的一場青梅雨,能讓人心穩靜下來。
簾後依稀可見囫圇的一剪倩影。
是她漫坐榻中,秀髮散垂。正道:「沒事的,筠停姑姑,只是偶患微恙,幾日便好了。」
「沒事就好,主子保重身體。」
筠停似乎徐徐緩出口氣。
她不再多問,躬身退開。亦不曾試圖向簾後窺探,只是規規矩矩將那一劑喝剩的藥汁端了出去,合門時低眉道:「主子還信不過奴婢,奴婢知道,且讓時間證明罷。」
孟緒倚簾輕笑:「談不上信不過,若有必需勞駕姑姑的地方,我不會客氣,若沒有,就暫讓這些笨拙的小丫頭多做些事,也好磨礪磨礪。」
知道主子這是言詞之間給自己幾分薄面,筠停識趣地未再辯駁:「是。」
何況確也無可辯駁。
筠停走後,簌簌也自告奮勇去外面守著,不讓人再來擾主子清夢。
人去室靜,孟緒重新躺下。
她其實有些驚訝於筠停前後情緒轉變之快。自己一句話,就能打消她的驚慮了麼?
還有她最初的反應,遠也比孟緒想像中劇烈。
孟緒自問,與這位掌事姑姑不過是最淺末的主僕之誼。
如她這般能力出眾之人,也自不必愁舊主垮台,來日會沒有好去處。那麼,筠停到底在怕什麼?
怕到,能讓一個平日謹持冷淡、寵辱不驚的人,乍然如同災禍臨頭般的失態。
孟緒暫時還不得其解,但她知道,一定不會是出於對自個兒的關心緊張。
若真的關心緊張,不會只有出了事才緊張。對一個人的關切,必定滲透在日常的細枝末節里,不會無跡可尋。
就像所有人在做壞事之前,也都必定有跡可循一樣。
因此,孟緒也不曾害怕這傳聞里詭譎得要吃人的深宮,人心雖可畏,卻亦可善識善用。
*
三日一次的請安之期又到,這次是晴日,孟緒早早讓人告了假。
皇后雖不愛給人好臉色,但這上頭應准得卻很痛快,仿佛十分體恤宮嬪,直言讓孟緒身子不適便多休息一陣。
柔妃的動作,比孟緒想像中更快。
孟緒故意讓鶯時宣播消息,也正是猜到了柔妃不是什麼耐得住性子的人。她雖心思陰毒,卻也急於求進。
只要給出一點餌料,讓她確定自己計謀得逞,自然就會咬鉤而上。
鳳藻宮裡,好容易捱到請安散場,柔妃叫住了陳妃:「我有要事欲報呈皇后,若不想陛下回頭治你個治宮不嚴之罪,就一起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