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從今天起,就說小全子不慎墮湖,幸好人已經被救回了月下閣,只不過他是受了驚嚇,有些神志糊塗,不能見人,你們輪流在外看守,每日給他送飯,好好保護他。」
瓊鍾只迷瞪了一晌,就瞬時領會:「主子這招叫,聲東擊西?」
如此一來,柔妃他們就不會滿宮搜找小全子的行蹤,只會想法設法來探聽月下閣中的真假虛實,甚至還會用盡手段趁著小全子恢復神志之前再次滅口。
人越急,就越藏不住馬腳。
小祿子思忖再三,磕了個頭道:「不瞞主子,奴才學過些口技,主子若放心讓奴才一試,也許奴才能一人扮二人,助主子騙過奸人!」
孟緒屬實沒想到還能有這般意外的助力。不過此刻,她只是淡淡笑道:「你們兩個就這麼喜歡跪著說話?」
二人從善如流,窸窸窣窣起身。
孟緒臉上的笑意真切了些。其實她的道路,也不會太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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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妃很快就找到了紅藍花胭脂是出自吳寶林之手,吳寶林是五品國子博士家的女兒,進宮時初封就是寶林,此後從未晉位。
吳寶林被傳到昭陽殿後,對此事供認不諱,就像是預先就知道了會有這一天,聲嘶力竭道:「憑什麼她一進宮就是美人,沒兩天又成了意嬪,而我就要在這深宮中寂寂煎熬,眼看容顏老去?」
陳妃不為所驚。她出身氏族大家,也是從小慣見內宅爭鬥的,哪能輕易就信了這般說辭,只有些悲憫地搖頭:「非獨你送去月下閣的那盒胭脂有毒,就連意嬪日常所用的棉撲上也藏了毒,看來,是你買通了意嬪身邊的人?」
「是。」吳寶林被人摁著跪在殿中,仍昂著脖頸。照著柔妃交代的那樣說:「她不肯用我送的東西,我只好買通了小全子,送她一程。」
陳妃起身,走到她跟前,俯下身來:「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的下毒,為什麼不換一種毒,如此一來,就算意嬪真的毒發,也和你那盒胭脂無關了。」
吳寶林似有錚錚鐵骨,不慌不忙道:「何必多此一舉,我還怕死麼?我進宮的時候,以為是來過好日子的,可我家世不如人,容貌也不如人,也不像別人那麼會阿諛奉承,我還會有翻身的機會麼?不如一死了事,死之前還能替姐妹們除了一個心頭大患,豈不功德一樁!」
今日一力攬罪,又何嘗不是給了她機會,說出心中伏藏的怨憤。
在此之前,她從不知道,在內心深處,自己竟也這般的激亢難平。
陳妃見她冥頑不化,只讓人去月下閣傳訊小全子,至於吳寶林,就暫且收押在昭陽宮的偏閣。
人被帶下去前,陳妃坐下翻閱著與她有關的卷宗,在諸親六眷那一欄凝目許久,忽對著她的背影道了聲:「吳氏,你既早存死志,那便最好安分守命,活到真相蓋棺定論的那一天。否則此事死無對證,也便永無塵埃落定之日。本宮不敢保證,你的父母兄弟,會不會受到聖上遷怒。」
吳寶林手腳俱戴著鐐銬,頓步時,鐵鏈子發出一陣悽厲的寒鳴。
而她如今簪環盡除,只著紵衣素服,面上再有幾分淒淒冷笑,直教寡淡的面龐一時慘悴,少有的扎眼:「陛下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