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緒嘟噥道:「如今是說無不可,哪天妾真拉著陛下淋雨、胡鬧,傷了陛下的龍體,傳出去,妾就成妖妃啦!」
蕭無諫劍眉微挑:「卿卿不想做妖妃?」
孟緒自然說不想:「陛下既是明君,妖妃如何配得上您?妾可不想做您的污名所在,不說要做一等一的皇后,至少總不能當個怪物?」
蕭無諫且信且疑:「卿卿竟是這般愛惜羽毛之人。」
孟緒一點也不惱他這話,坦蕩蕩道:「不僅名聲。妾身不才,尚有那麼一點小聰小慧,事關郎君之時,總可以求一求全,這也正是妾的心意呀。」
「求全。」帝王眼色一沉,「柳柳——」
孟緒卻豎起春筍似的指,抵在唇珠之上:「噓。陛下先坐過來,就知道妾方才在看什麼了。」
蕭無諫聞言,也不在乎多走這兩步,當真邁步走了過來,在她身邊坐下,而後望向她望著的地方。
彼處檐外雨庭中,一叢深綠的芭蕉葉下,一隻瘦骨岩岩的橘白狸貓①正趴在那兒,借著垂垂的闊葉躲雨,只露出半個伏地的腦袋。
因是長毛,毛髮被雨水一壓,瞧著越發蔫耷耷的。
到底是小女子,就喜歡這些可憐可愛的小東西。蕭無諫知情解趣地道:「朕回頭讓人捉只足月的小貓給你養?」
孟緒卻搖頭,輕聲道:「小時候妾有過一個朋友,他啊,有一天抓了一隻懷孕的母貓給妾,說這貓肚子不大,頂多能生下兩三隻小貓崽,讓妾與他一人各養一隻。後來那母貓果然生下了兩隻小貓,我們想等母貓將小貓帶大一些再接手,可誰知只是碰了小貓幾次,母貓便不要小貓了,還將它們咬傷了。」
怕說的不夠清楚,孟緒看向人,補充道:「這事給妾留了不小的創傷呢!妾很自責,自此再也不想養小貓了。」
蕭無諫簡單一想,便想到了母貓是如何習性。
咬傷?只怕是當了食物。
她與他一樣,都喜歡篡改故事最駭人的地方,不把血肉模糊的部分展與他人看。
事後說起來,便顯得風輕雲淡。
就好像那一回,他也沒告訴她,洪水中漂流時,他甚至見過浮屍與斷肢。
旁人皆以為彼時他不過是個二歲的孩童,尚不記事,不會留下多深重的陰影。可他偏巧早慧,偏將這些可怖的圖景刻入了經年的夜夢。
每每雨夜,常不能入睡。
可若不是早慧,又怕是活下來都難。
福禍之別,誰又分的清楚?
此時雨小了一些,似乎將停了。
帝王還在沉思往事,笑臉盈盈的女子卻忽而起身,不知何時已摘下了廊前的一片芭蕉葉遮在頭頂。
又回頭,對他比了個安靜的手勢。
然後躡手躡腳地靠近那隻沉沉閉眼的橘白狸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