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焰記憶里風度翩翩的男人,第一次顯出如此狼狽不堪的神色。
唐焰聽著眼前這個英俊男人的解釋,說什麼「家族聯姻沒有感情」「你才是我的真愛」,忽然感覺很想吐。
她想,真髒啊。
這個男人真髒,我也真髒。
於是她趁周栩不注意撥通了女人留下的電話,在對方的幫助下,她像少時離開大山一樣,抱著不滿一歲的孩子決然離開了那個噁心的男人。
世事如棋,落子無悔。
唐焰在世的時候,唐修齊沒有問過她有沒有後悔生下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孩子,唐焰死後,他更得不到答案了。
唐修齊說:「一開始的日子還算好過,她會跳舞,去了別的地方也能進入舞團,後來啊,」黑髮少年沒什麼意味地勾了勾嘴角,「貧窮和瑣事真的能毀滅一個人的精神。」
將美麗的女人,變成一個……他完全認不出的怪物。
……
……
唐焰很努力,除了舞團的正式演出,幾乎什麼活都干,可她沒有正經學歷,在封閉小城市沒結婚還帶著個孩子,閒話和刁難從來就不曾消失,更別說,她還有張如此美麗的臉。
美麗對無力保護自己的女人來說,是幸運也是詛咒。
結了婚的婦人們會疑心自家丈夫今日是不是多看了她一眼,好心給她副業的老闆無奈表示風言風語對自家生意影響太大將她辭退,到後來,正經舞團表演也被說成是「穿著傷風敗俗的衣服去給男人跳舞」。
唐焰試著不去在意這一切,告訴自己「清者自清」,但漸漸地,她變得越來越神經質。
那時唐修齊其實很害怕,是的,害怕。
他害怕和她坐在一張餐桌上吃飯,只要流露出一點不喜歡吃某道菜的傾向,女人就會突然崩潰大哭,叫著「我是為了誰啊!我都是為你了啊」,「不喜歡這個不喜歡那個,你是想當什麼少爺嗎」,哭完之後又好像清醒過來,踉踉蹌蹌跑來抱住唐修齊,一遍遍道歉說「媽媽錯了,媽媽不是故意的」,一遍遍表白,說——
「媽媽愛你。」
而這一切,在歌舞劇院倒閉,他們住進筒子樓後更是爆發到極致。
……
……
筒子樓里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他年齡最小,母親又柔軟無助,無疑是所有孩子最佳的欺凌對象,永遠不要小瞧一個孩子的惡意有多恐怖。
某天剛唐焰工作結束回家,就看見對門的小胖子扯著嗓子不停哭嚎說「這小雜種偷吃了我的巧克力」,見女人回來了,小胖子的母親,那滿臉刻薄的婦人還叉著腰,故意提高了音量。
「唐媽媽,雖然那也不是什麼值錢東西,但你家唐修齊年紀小小的,手腳不乾淨可不行啊,天可憐見的,怕不是都沒吃過什麼好東西。」
女人站在門前,低頭看著自己不知何時越發陰鬱沉默的兒子,滿心疲倦地開口問:「你偷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