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逃過一劫,一大一小也不敢放鬆警惕,隱藏身份在各個偏僻小行星上不停流竄,起初並不算艱難,第四星系很多地方招工對身份檢查極其簡陋,羅迪的雌父又是退役軍雌,很快就有了穩定收入。
直到那天,羅迪正在星網上自學課程,門外卻傳來重物落地的悶響,他立刻從臥室跑出去,只看見雌蟲痛苦倒在地上痙攣,如蛛絲般的黑線已經快要鑽出領口。
羅迪渾身顫抖。
因為前雄主的虐待,羅迪雌父身上一直就是大傷小傷不斷疊加,從來沒得到過完善治療,如今連日奔波工作,本就混亂不堪的精神海就更是接近崩潰。
他們只能朝虹星群轉移——疏導劑在一、二星系不過雌蟲的日常用品,在第四星系卻是稀缺資源,而且偏僻行星上的不僅昂貴,效用還極差,只有稍顯繁華的虹星群才存在高級疏導劑流通。
為了壓制污染線,他們花光了所有積蓄,甚至還冒險去醫院做了檢查,可所有結果都在告訴他們,雌蟲混亂的精神海已經無法挽回,再高級的疏導劑,也只能壓制,無法「救治」。
污染線,那是雌蟲自誕生之初就背負的罪孽與痛苦。
無法掙脫。
……
精神海的痛苦讓雌蟲疲憊至極,勉強叮囑幾句後又沉沉睡去,羅迪調高了些室內溫度,凝視著雌蟲消瘦嶙峋的臉,通紅的眼裡終是沒有掉下一滴眼淚。
「哭」是最沒用也是最懦弱的動作。
小雌蟲坐在床邊,沉默看著自己的智腦手環,他本來打算把這款高級手環賣掉給雌父換藥,不想暴露身份就去了黑市,可對方一看他這副弱小狼狽的模樣,給出的價格就差明著硬搶了,回來時甚至還被其他雌蟲盯上。
而一回想起今天的經歷,就不免想到那隻救下他的雄蟲。
「眾星商會」馬上就要在虹星群召開,因此出現雄蟲並不奇怪,他們來這裡的旅遊消費,也算第四星系的收入大頭,奇怪的是,那隻雄蟲溫和有禮的態度,莫名讓羅迪聯想到另一位閣下。
——黑髮黑眸,渾身仿佛帶著星光予他救贖的一位閣下。
但很詭異,同樣都是救了他,同樣都是性格溫和的雄蟲,羅迪卻很難對今天遇見的生出什麼好感,一想起那雙鏡片下含笑的眼睛,渾身都不自在起來,仿佛那並不是這隻雄蟲本性,而是戴上了一張僵硬的面具,或者說……
是在故意模仿什麼。
眼神閃了閃,小雌蟲打開智腦手環,通訊列表里躺著一個沒有備註的通訊號,是那位閣下留下的,為了不讓他們的行蹤被檢測到,那位閣下似乎還用精神力修改了手環里的某些程序,若非真的走投無路了……他怎麼會想著賣掉。
所以……要聯繫試試麼?
可就算聯繫上了,想來那位閣下,也沒有什麼辦法能解決污染線吧……
屋內的光徹底暗了下去,羅迪抱住自己的膝蓋,埋著臉,久久沒有抬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