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星時後,看完相關資料的築巢師身體止不住地開始發抖,並不是恐懼,而是憤怒,猶如地心深處噴發的岩漿,還有鋪天蓋地的黑色陰翳。
「他們怎麼敢啊……」何塞咬著牙,聲音里已經染上哽咽,「幾萬年啊……是幾萬年啊……整個蟲族就被他們玩弄在掌心……他們怎麼敢啊!!!」
蘭斯複製的資料很多,但裡面最關鍵的是一份名為《雌蟲污染線清除方案》的文件,其中詳細記載了「清除藥劑」的構想、研發以及實驗效果,藥劑的的確確是有清除雌蟲污染線修復暴動精神海的功效,但這份文件並非近年來才出現,它立項且完成於——
四萬年前。
閉了閉眼睛,唐修齊想起他和拉賓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會面。
老雄蟲凝望著智腦蘭斯的光輝,笑了笑,眼底已經泛起了淚光:「……我們曾以為,解決雌蟲污染線和提高雄蟲數量是『星之軌』最艱難的任務,不曾想,最難的,是要如何衝出這已經被權欲腐朽的制度……」
「星之軌」成立於六萬年前「共和聯盟」破滅時期,他們用近萬年時間來研發智腦蘭斯,又在近萬年的顛沛流離中研究蟲族為何會出現污染線以及雄蟲數量為何會持續走低。
那是一個動盪的時代,當權者貪圖蘭斯的智能,對「星之軌」大肆追捕屠殺,那也是一個群星璀璨的時代,無數天才源源不斷加入星之軌中,投身於這份足以改變整個蟲族的研究,即便當權者以開拓疆域為由,將無數「觀星者」流放至偏遠荒星,依舊不能阻擋這顆星辰運行的堅定。
直到這份研究問世,給蟲族帶來了希望,也給「星之軌」帶來了徹底的滅亡。
很早便說過,蟲族發展至今,已經形成了一種畸形平衡,「清除藥劑」如果真的被推廣出去,最先動搖的必然是雄蟲的尊貴地位,於是彼時帝國政權當權的雄蟲蟲皇在得到蘭斯後,毫不猶豫地將這份計劃隱瞞了,並依照研究思路,弄出了「雌蟲疏導劑」的雛形,從此斂財無數。
數千年過去,後登台的雌蟲聯盟議長得到了這份「龐大的遺產」,但他猶豫了——他清楚底層雌蟲數量之多,如果推廣「清除藥劑」必然是一筆巨大開銷,而且這些底層雌蟲也將不再接受疏導劑的控制,更別說還有野心勃勃的雄蟲蟄伏在暗處,隨時準備撲上來反咬一口。
爾後政權交替,直到索蘭帝國建立,也沒有出現一個如蘭德修斯一般足夠有魄力的掌權者敢暴露這份計劃的存在,甚至就連「星之軌」都已經成為歷史的遺蹟。
把這些話說出口時,拉賓身上有種深深的沉痛:「……『清除藥劑』能夠清除一隻雌蟲身上的污染線,但無法徹底解決污染線究竟為何誕生,所以就算是遭受毀滅打擊後,『星之軌』也在零星進行研究,甚至某些年代運氣好,一些政權屬下的科研院也有類似的成果出現,還會偷偷摸摸和他們接觸合作,可每當就要更進一步時,又會被上面徹底清除打回原點……我們好像陷入了一個跳不出的怪圈,徹底被堵死在這個圈裡。」
唐修齊想,這就對了,他僅僅是在那場大逃殺里對雌蟲污染線進行了簡單研究,就已經有了清除的思路,怎麼可能蟲族整整十萬年都找不到任何方法?就算不能徹底解決,也不該是如今這種致死率居高不下的情況。
難的不是問題本身,而是問題之外牽涉的種種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