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手的捋鬍子的手微微一頓,目光如炬,「陛下何意?」
我垂眸不語。
他想是看出了我心中所想,蹙眉道:「陛下,莫非不想治麼?」
我嘆道「聖手若沒法子治好我的手腳倒好了。」
也更能名正言順些。
如今有醫可醫,若是就這麼走了,卻又欠了聖手數夜挑燈。
「草民斗膽,陛下這傷,可是因為帝君的緣故?」
我良久不言。
他長嘆一聲,緩緩道:「人生在世,總有諸多不如意之事。那夜陛下不顧一己之身,執意負傷策馬出宮,我便依稀想著,縱然醫術再好,似乎也救不活一個已存死志之人。」
我苦澀一笑,輕輕搖頭:「這世間總有不得不去做的事,也有不得不知道的答案。聖手便別說了,倒是顯得我有些窩囊。」
為了一個男人尋死覓活,豈不是窩囊的徹底?
「何止是窩囊!簡直是不仁不義!」聖手氣極,乍然想拍點兒什麼,卻又不見阮陽君,只能憋著勁兒捶在我榻上,怒斥:
「永州初見陛下,我還有幾分不信,堂堂天子之尊,怎會屈尊降貴,便衣前往?身邊還只帶了一個人,卻又心疼小七,憂心黎民,陛下,如今......你,你這是,竟是神志不清了麼?!」
「永州上下、乃至全天下黎民百姓,陛下您下殿一打聽,宮野巷間,誰人不贊陛下清明治世?陛下為了百姓,便忍心麼?!」
我靠在枕上,聽著聖手義憤填膺,略偏了偏頭,覺得有些震耳。
是啊,為了百姓。
可擁燈千盞,世人縱然贊我,可真切見到我時,卻也只是恭敬下跪,拜一句陛下萬歲。
而蕭珏平生夙願,不過一人一馬而已,再有,若幸運了,便一馬成雙,人也成雙。
可多年來那些無可奈何的痴妄、不能宣之於口的不願、身不由己而強加的重擔,使得大胤二世君王如今只能坐在寶馬香車上,看無數卷宗堆積如山,好不容易使了性子肆意妄為一把,卻又遭心上人背叛,也是可憐。
而這些天子的心事,卻又不能告之於百姓,因為天子不能有血有肉,只能無情無義,不能因寵失正,以惡易好,以私廢公,且隨時都得勤謹克功,否則黎民便會憂心,便會不安。
誠如前朝皇帝寵信林美人,又如周幽王之於褒姒,商紂王之於妲己。
「朕只是覺得,天下失朕一人,也不會有什麼。」
日月輪轉,不會因朕駕崩而將息。
「荒謬!莫非如今草民沒有法子給陛下治好手腳,陛下便要去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