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了兩步,又是一陣頭暈目眩,亦泠眼前都黑了一瞬,差點從台階上滾落下去。
她定了定神,沉吸一口氣,用最後的力氣吩咐道:「把謝衡之叫回來,立刻叫回來!」
-
夕陽晚照時,青瓦檐牙下挑著一盞瑩瑩宮燈,在餘暉中悄然亮了起來。
正是華燈初上時,本該是恬謐寧靜的傍晚,整個謝府卻陷在一股沉悶的氣氛中。
亦泠初初暈倒那會兒,府里的人就按她的吩咐去宮裡請謝衡之了。
可眼下天都要黑了,府里的人去請了一道又一道,依然不見謝衡之人影。
至於亦泠本人,更是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藥也灌了針也扎了,硬是醒不來。
黃大夫在檐下來回踱步,鬍子薅了一遍又一遍,也想不出什麼法子。
正想著,前方洞門有腳步聲傳來。
謝衡之終於回來了!
黃大夫急不可待地迎出去,潦草地拱拱手,就要迫切陳詞。
可謝衡之就跟沒看見他似的,一面腳步不停地朝屋子走去,一面偏頭聽下屬稟報著什麼。
雖然低聲細語,但兩人的表情都周密嚴謹,絲毫沒有分心。
黃大夫插不上話,只好三腳兩步地跟著謝衡之往寢居走去。
直到邁腿跨進寢居的瞬間,謝衡之終於開了口。
「夫人如何了?」
黃先生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謝衡之是在跟他說話,愣了一瞬,才愁眉苦臉地說:「老朽醫術不精,有負大人。」
謝衡之沒說什麼,走到床邊,手背掀起簾帳,探身看了眼亦泠。
先前黃大夫施針,室內燈光就多點了兩盞,格外亮堂。
床榻上的女人睡姿優雅,平平整整地躺著,纖長濃密的睫毛隨著呼吸輕輕顫動,面色也亮澤瑩潤,仿佛正在香甜的夢鄉中,哪兒有半分昏死的樣子?
謝衡之的目光在亦泠身上逡巡一圈,輕緩放下簾帳,隨後轉身走到窗邊去。
「夫人到底患了什麼病?」
黃大夫沒有立即回話,他低眉斂目,思忖的那瞬息,心中正飛速做著利弊衡量。
原本被請來謝府看診問脈,黃大夫欣喜了好幾日。攀上謝衡之的關係,哪怕只是一絲一縷,日後在上京各處行事都方便多了。
誰知讓他遇到這麼個情況,再這樣折騰下去,他黃家的一世名聲都要毀了。
做出了決定,黃大夫也不拐彎抹角了。
「大人,關於夫人的病情,老朽不敢有所隱瞞。其實夫人根本沒有患病。先前落水,甦醒後身體已經完全康復,如今頻頻暈倒,老朽斗膽猜測……」
他顫了顫,戰戰兢兢地說,「或許夫人只是想以此求得大人的陪伴關照罷了。」
這麼單刀直入地說出謝衡之之妻的把戲,黃大夫其實是後怕的。
他抬起眼,悄悄打量謝衡之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