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寂靜,清白月光透過羅帷飄蕩在床榻之上,隱隱約約可見謝衡之的雙眸正直勾勾地看著她。
他忽然很後悔自己先前為何莫名其妙要嘴賤逗她一下,導致這床上夜話越說越離譜,就差說自己是觀音菩薩轉世了。
大概是因為今夜喝了太多酒罷。
但若是讓他此時主動服軟:我是同你開玩笑的,我不會納妾。
——倒像是莫名其妙在給她許諾什麼。
他就這麼看著亦泠,許久沒有說話。
在謝衡之的注視下,亦泠咽了咽口水,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的那一番話有多不妥。
怎麼說著說著,更像在變相邀寵了?
而且還很拙劣。
果不其然,謝衡之總算開口,卻意味不明地問:「那大師有沒有說過你這病什麼時候會好?」
亦泠:「……」
問得好。
沒聽到回答,謝衡之又問:「若是一輩子不好,我豈不是也要一生一世與你日日不分離?」
亦泠:「…………」
謝衡之可能不知道,亦泠比他還擔心這個問題。
若是一輩子好不了……
「我——」
就在亦泠打算掙扎著再辯解幾句時,謝衡之忽然打斷了她。
「知道了。」
他似是沒有耐心再聽下去,復又翻身背對亦泠,「睡吧,大小姐。」
亦泠:「……」
-
第二日便是小雪,虹藏不見,塞而成冬。
天剛濛濛亮,瑟瑟北風颳得枯枝亂顫,婢女們說話的聲音也像裹了一層冰霜,忽遠忽近聽不真切。
亦泠一夜沒睡好,面對的煩心事太多,越想越睡不著。謝衡之倒是睡得很香,任她夜裡怎麼翻來覆去也沒醒過。
到了晨起用早膳的時候,他竟還比往日多要了一碗粥,到這會兒還在吃。
太后的懿旨就在這個時候翩翩而至——
攬鳳院的蓮花開得好,邀亦泠前去觀賞。
亦泠腦子漲漲的,卻還記得今天的日子。
「今日小雪,竟要去賞蓮?」
傳旨的太監不無驕傲地說:「是呢,夫人不知這攬鳳院可是一個好地方。其中有暖池一片,饒是寒冬那池水也是溫的,所以才有冬日蓮花開這一奇景呢。」
「今早太后娘娘聽攬鳳院那邊的人說蓮花最近開得好,連忙就讓小的來請夫人做今年頭一個賞蓮的客人,這可是娘娘對夫人的看重啊。」
亦泠大概還是見識少了,震驚了許久,直到謝衡之踏進這前廳才回神。
傳旨的太監還沒走,堆著笑臉退到一旁,恭恭敬敬地朝謝衡之行禮問安。
謝衡之卻看都沒看那太監一眼,抬手理著烏紗帽,逕直越過了他身側,朝亦泠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