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泠扶著欄杆定了定神,才敢繼續打量。
悲田坊本是寺廟所建,但因染病者實在太多,寺廟的住房已經收容不下,便沿著四周空地搭了無數頂帳篷。
後來帳篷也不夠用了,再有染病者送過去,便只能裹著破舊的被褥躺在後頭的泥地上。
這些景象本就看得亦泠心頭沉甸甸的,再瞧見謝衡之的身影,亦泠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雖說看不清人臉,但在這松遠縣,能領著眾人行走於帳篷之間巡視的人只能是他。
瘟疫肆虐,眾生平等,若非鐵打的身體,人人都要面臨染病的危險。
他作為欽差,身上壓著皇命,說不得一句不願不敢,只能迎頭而上。
唉。
享人上人的權勢,也得……
等等——
亦泠注意到了什麼,忽然俯身靠著欄杆,眯眼仔細注意著謝衡之。
好傢夥。
他帶著人在悲田坊里走來走去,卻是一個帳篷也不進啊?!
亦泠心想他畢竟是欽差,不至於連裝都不裝一下,指定是她錯過了什麼,於是眼睛都不眨地盯著他的身影。
結果看了半晌,亦泠不僅沒看見他進入帳篷親探病情,竟然發現他還讓人搬了一張椅子坐到了上風口去,再也不往那病患聚集的地方踏一步。
倒是人家章縣令事事親力親為,進進出出帳篷好幾趟。
果然還是亦泠想多了。
他謝衡之什麼時候是個愛民如子的性子了?若不是聖上有令,他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出現在有瘟疫的地方。
也不知松遠縣的百姓背地裡會怎麼編排他。
亦泠此時只覺得替他丟人,臉上火辣辣的,趕緊離開了這瞭望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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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臨時,亦泠在廂房裡清晰地聽見了章府大門外的動靜。
她知道是謝衡之和章縣令回來了,但在心里重複著腹稿,以便說服謝衡之去親探鬼市。
誰知謝衡之分明已經到了章府,卻遲遲不進來。
足足過了一刻鐘,亦泠才聽到他的腳步聲響起。
「你在門口做什麼?耽誤這麼久。」
他剛踏進廂房,亦泠便開口問道。
語氣可不是關切,聽著還有幾分嫌棄。
謝衡之不知今天又是誰招惹到她了,抬手撣了撣衣襟,說道:「在外頭熏太乙流金散,嗆到你了?」
熏個藥熏了一刻鐘,可真是比她還貪生怕死。
亦泠輕哼了聲,沒接他的話。
而是神神秘秘地說:「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謝衡之直覺沒什麼好事,便沒應聲。
這就讓亦泠有些尷尬了。
輕咳一聲,她才開口道:「我今日遇到一個世外高人,他或許知道消除瘟疫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