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不必多禮,先去替我夫人看診吧。」
直到謝衡之發了話,他好像才想起自己是來做什麼的,匆匆走向床榻。
問過亦泠的情況後,大夫從藥箱中掏出一條絲絹搭在亦泠手腕間,細細地把起脈來。
窗外章縣令夫婦人影晃動,屋子裡三人也都靜默不語,安靜得落針可辨。
亦泠從未覺得時間的流逝如此之慢,盯著羅帷外的大夫,幾乎只能聽見自己的氣息聲。
不知過了多久,大夫終於收了手。
「夫人這脈象……確實像是染了瘟疫。」
話語徐徐落下,屋子裡的氣息似乎都凝滯了。
亦泠沒說話,也沒動,連伸出來的手腕都依然僵在半空中。
「什麼叫做像是?」
聽到謝衡之的聲音,大夫轉過頭去,差點兒沒嚇得腿軟。
方才還算溫和平易的欽差大人突然冷下了臉,目光沉沉如幽潭。
「是,或不是?」
大夫頓時把心都提了起來,戰戰兢兢地說:「雖然症狀都符合,但也未必是染了病。」
亦泠一聽,懸著的心落下了一半。
可是緊接著,那大夫又說:「畢竟夫人沒有去過悲田坊,也沒有接觸過染病者,或許……」
亦泠那半懸著的心,在聽見大夫這句補充後徹底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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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時辰後,天色黑如稠墨,偶有三兩星光,冷冷清清地掛在夜幕里。
謝衡之端了一碗藥往廂房走去,在門口碰到了又來探望的章夫人。
瞥見謝衡之手裡的藥碗,章夫人急忙說道:「這種事情吩咐下人做便好了,大人怎可親自動手?」
「無妨。」謝衡之說,「她不喜陌生人近身伺候。」
章夫人雙手交握,滿臉焦急。
「這可如何是好啊,夫人只不過與那人說了幾句話,怎麼就染上了病?」
沒聽到謝衡之應聲,章夫人摁了摁絲帕,惶惶瞥了屋子一眼。
「那我便不打擾夫人了,若是有什麼需要,大人您隨時吩咐。」
謝衡之點點頭,便端著藥進了廂房。
藥是剛煎好的,還冒著裊裊熱氣。
他將藥碗放在床邊案幾上,俯身往床上看去。
自大夫離開後,亦泠便嚷著難受。而後沒多久,渾身越發滾燙,又連連冒著冷汗,一口粥都吃不下去。
眼下雖然昏睡了過去,眉頭卻依然緊蹙著,仿佛夢裡都不安寧。
謝衡之也沒出聲,就靜靜地坐在床沿邊。
約莫一刻鐘後,那碗藥涼了些,他才輕拍被褥,將亦泠叫醒。
睜開眼睛,亦泠的眸子裡蒙著一層霧氣,沒什麼光亮,似乎都沒認出他是誰。
好一會兒,她的意識才回籠。
目光在謝衡之身上游離片刻,隨即朦朦朧朧地看向窗外。
「方才誰在外面說話?」
「章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