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這麼跟太后說話的,方許是頭一個,也是惟一一個。
祝太后白了臉,緩緩攥緊了袖口,安靜看著她。
「妾身並非一時興起,而是祝閣老親自上門,求妾身護您周全。」方許面色平靜,似是斷定了眼前的女人會妥協,「祝閣老年過七旬,來求妾身一個小輩,無異是豁出臉面了。」
「您於大燕,先是國母,又是太后,肩上有數不清的責任。」方許抿了抿唇,輕聲道,「可在祝閣老心中,您只是他的孩子,唯一的孩子。」
最後一句,方許加重了語氣,眸光也深邃了幾分。
祝太后臉色蒼白,望著眼前人,久久回不過神來。
過了半晌,她似是終於想通,長呼一口氣,肩膀耷拉下來,小聲回道,「若這宮裡只有我一人,便就罷了,可這宮裡還有幾位太妃,我若走了,她們又該如何?」
「眼下京城亂得很,我不在,宮裡也就跟著亂了。」
方許垂眸,細細琢磨了片刻,低聲道,「倘若……妾身也能帶走幾位太妃呢?」
祝太后一怔,面露驚詫,「你要如何帶走她們?這宮裡……」
餘下的話,祝太后沒有明說,方許卻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
這宮裡,定是被千雙萬雙眼睛盯著,稍有紕漏,風聲傳開,打草驚蛇,前朝所有的部署也會功虧一簣。
前朝後宮,牽一髮則動全身。
方許勾唇,低聲道,「還請太后准許妾身為您梳妝打扮。」
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倒是讓祝太后信了她幾分。
祝太后臉色依舊蒼白,輕輕點了點頭,「好……那我便聽你的。」
卸下頭上珠翠,換掉錦衣華服,方許又打開盒子下端,掏出了樣東西,在祝太后臉上抹了又抹。
過了片刻,方許閃身讓出銅鏡,望著眼前人,嘴角帶了些許笑意,輕聲道,「成了,太后瞧瞧。」
祝太后緩緩睜開眼睛,視線落在銅鏡上,下意識驚呼出聲,「這…這是誰……」
眼前的人臉色蠟黃,眼窩深陷,就連面向都變了個樣,成了鷹勾鼻,顴骨也高了些,身上的料子也是下乘,穿著有些磨得慌。
如今的祝太后立在人前,瞧上去就像個尋常婦人,上集市買菜都能講下三文五錢的那種。
祝太后愣了許久,抬起手戳了戳自己的鼻尖,摁出了一個小坑,有些驚疑的抬頭,喃喃道,「軟……軟的?」
方許無奈笑笑,指腹輕點,將那處凹陷又推了起來,「妾身在面里加了些脂粉調色,才做出來的,太后莫要用力過度,將這麵疙瘩給弄掉了。」
聞言,祝太后悻悻點頭,雙手捧著臉,生怕麵疙瘩掉下來。
方許沒忍住笑出了聲,低聲問道,「眼下這般,誰還能看出您是太后?」
祝太后也起了逗弄的心思,走出內殿,與外頭的常嬤嬤對上了視線。
「你怎麼……」常嬤嬤一愣,剛想開口質問,卻發覺這人身上的衣裙有些眼熟,好似是侯夫人帶進來的,頓時凌亂,「太……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