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貨……」梅杜沙低罵了一聲,按動鎖鏈的按鈕,將人魚緩緩放下,令它腰部以下得以浸入水面。滋地一下,水面上冒出滾滾水霧,整個水倉變得如同蒸籠。人魚稍微平靜了一點,呼吸的節奏明顯減緩,但仍然急促而沉重。
他不由想起昨夜監控里的所見——
會流淚,是不是意味著它其實也會像人類一樣感到恐懼和無助?
或許,他應該用溫柔一點方式來馴化它。
這樣想著,梅杜沙放輕了腳步,讓軍靴不至於在玻璃台上發出那不友善的冰冷響動,緩緩來到人魚身側。
人魚動了一下,抬起一直低著的頭,漆黑髮絲間露出一隻眼瞳,盯住了他。
漂亮的綠瞳色澤時淺時深,似極光捉摸不定,像是在對他進行某種審度,打量,猜測。
它一定,恨不得嚼碎這個令它剛剛重獲自由,便又落入牢籠的惡魔的骨頭,在思考怎樣能反撲,將他一擊致命吧?在水裡沒有把他咬死,它是不是很挫敗?
梅杜沙垂眸看著他,眼神放得很柔和。
阿徹遠遠看見他的神態,不禁打了個寒顫。醫療上尉從來只會在審訊俘虜時這麼看人,而那往往是他施加酷刑之前。他的狠辣程度與美貌程度呈正比,剝皮拔牙,無所不用其極,連他這種跟在他身邊好幾年的老部下每次看了都還會做噩夢。假如人魚之前認識他的話,此刻一定會嚇得瘋掉。
他不會,要對這條人魚施刑吧?
梅杜沙半跪下來,撩起了人魚一縷濕發,露出它半張臉龐。
人魚渾身一緊,一扭頭咬上了他的手背。
「上尉!」阿徹驚叫起來,就要衝進去,梅杜沙喝道:「別動!我說了,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許進來!」
阿徹攥緊了拳頭,只得聽令不動。
人魚犬牙收緊,刮撓著他的膚表,看上去好像在狠狠咬他,但實際上就像上次咬他咽喉一樣並沒有下死口,似乎只是警告他,這樣的距離下,他才看清它那顫抖的濃黑長睫濕漉漉的,綠眸內分明泛著淚光,令他又不禁想起了昨夜在監控鏡頭裡見到的模樣。
它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兇狠,只是被嚇壞了,或許在水倉里那都是它受驚之下的應激反應。梅杜沙心裡一動,用哄小孩子的溫柔語氣哄它:「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要是咬我能讓你泄憤,你可以盡情的咬,但你得允許我為你治療,否則傷口只會惡化。被困了這麼久才出來,我知道,你不想死。對嗎?」
人魚斜眸睨他,睫毛顫著,瞳孔放大又縮小,似乎聽懂了,但唇齒沒有鬆開。
「別害怕。」梅杜沙伸出另一隻手,像安撫小犬一樣,輕輕地撫了撫它的臉頰,「小傢伙,乖。」
人魚牙關一顫,雙眸瞪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