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鳴抬頭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古井無波, 無悲無喜,靜得像冰天雪地中的寒潭, 空洞又刺骨。
阿鳴從來沒這麼看過他。
江行心裡冒出了一個荒謬的想法:可能對阿鳴來說, 感情本就是不必要的,是累贅。
而自己, 也是眾多不必要中的一個。瞧著無非新奇點,好玩點, 又算得了什麼?
江行沒來由地想起梅夫子說阿鳴「重情義」的話——時至今日,他仍然無法認同。
他甚至覺得,如果有必要,阿鳴對他, 根本不會有絲毫手軟。
至於那些什麼眼淚什麼苦難,或許阿鳴本來就沒放在心裡,只不過是為了讓他卸下心防的、不足言道的小把戲。
江行看不透。
但是他又想, 如果阿鳴不愛他,那又為何委身於他?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士子,小小的芝麻官,有什麼值得阿鳴犧牲至此的?
再說了,無論如何,江行已經不會對別人再有這樣的愛意。
倘若真有針鋒相對的那一天,他賠上一條命討阿鳴歡心, 又能如何?
……自己真是瘋了。
江行記得從前自己可沒這麼不理智,愛一個人愛到能甘願為他去死。
但, 如果是阿鳴,他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可是,為什麼?
江行心臟悶悶地疼,好像回到了前世生病的那些日子。
時鳴開口: 「他待我好,那又如何?哥哥,你在想什麼?」
江行被牽扯回思緒,心事重重道: 「沒什麼。」
時鳴重新掛上笑容: 「既然沒什麼事兒的話,我便先走了。晚上記得留我的飯哦,我要去你家吃飯的。」
說完,還在江行面上親了很響亮的一口。
若是放在以前,他一定心花怒放,尾巴翹上天。
可現在,江行高興不起來。
他忽然想,自己愛阿鳴,是因為阿鳴美貌,因為阿鳴對他好,因為阿鳴脾氣好。
還因為,阿鳴是他最重要的人。
但自己又有什麼值得阿鳴愛的?他一個窮書生,什麼都沒有。他空有一張臉——可阿鳴從前並不能看見,又何談愛呢?
是啊,阿鳴憑什麼愛他?
而且比他還要早。為什麼?憑什麼?
真心何其難得?像阿鳴這樣理智的人,真的會把真心交付給別人嗎?交給他……這種人。
許是一顆心全撲在案子上,時鳴並沒有察覺到他的不對勁之處,查完檔案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