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彎著一對桃花眼沖謝逢歌笑眯眯地,都有點像在撒嬌了。
青年笑起來真好看。
大概是他剛剛委屈得哭過一陣,眼圈紅紅的,更像桃花了。怎麼會有人長出這樣一雙水光瀲灩的眼睛。
謝逢歌抱著蘭笙愣在原地。他幾乎被一種任何時候都難以想見的甜蜜包圍,喉頭卻發澀。
他又想起來小時候誤入花鳥市場,看見的籠子裡的那隻灰撲撲的兔子了。離開後,他就再也找不見了原原本本的那隻。
後來祖母請人送來了各種各樣的,無一不比灰撲撲的那隻乾淨、漂亮、可愛、昂貴。但都不是他想要的那隻。
之後的很久從童年貫穿整個青春期,他沒再遇見過什麼想要的事物和人。
他平淡地接受一切符合他」謝氏繼承人「身份的東西,遊刃有餘地取得長輩期盼的成績和功勞。
歲月漸長,他顯著地感覺到自己變得強大、似乎令人傾羨和景仰,人人都誇他一句有著和年齡不符的踏實穩重。
但這些對他本身而言不過按部就班,他按部就班地變得強大,按部就班地用沉默和冷淡在身邊砌起一座堅不可摧的城牆。
但他更像一口逐漸乾涸的井。有一天人終於會走向死亡,而那正是井水乾涸之際。
謝逢歌以為他會這樣度過一生。
然後有一天,一滴清涼的露忽然砸下來,砸進井水裡,又疾又猛,馬上是第二滴第三滴,千滴萬滴。
謝逢歌從沒想到,一口井裡竟也能掀起驚濤駭浪。那些砸下來的根本不是什麼露,是一整個熱烈盛夏的雨季。
汛期的雨水在潤澤這片土地的時候,順便也潤澤了一口井。
他開始期盼每一場雨。盛夏長而熱烈,終有結束的時候,他難免在期盼的同時更覺得落寞。
他企圖留住汛期。
卻又驚喜地發現,這不是汛期,是四季。
蘭笙理應是四季。既不會像幼年時的兔子一樣消失,也不會像僅僅一場雨一樣短暫。
謝逢歌在偷偷給蘭笙拍下很多照片的時候就在設想了——以後的照片他要站到蘭笙身邊去。
千萬人中,其實他何其幸運,在並未乾涸的時候,迎來一場熱烈滂沱的雨。
他珍視得不行,甚至常常在追求時就已顯掣肘,生怕顯露一分就要嚇到蘭笙。
他自責於自己的不夠周全,羞愧於自以為強大到無人敢欺,卻還讓蘭笙被自己的親人所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