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了樓,裴良玉還是忍不住,往方才看見人的方向又掃了一眼,才蹙眉離去。
範文晏已經死了,再是冬里,用了不少冰凍起來,從邊關送回京城,再到下葬,屍身也難免發臭。
入殮下葬,裴良玉都是以未亡人的身份跟完了全程。她比任何都清楚,範文晏,不可能再活過來。
但剛才匆匆一瞥,她看見那人和範文晏生得,也太像了,叫她恍惚間都要以為是範文晏站到了她面前。
借著袖子的遮掩,裴良玉收緊了手,她絕不可能看錯。看來得找個機會去汾陽王府一趟,至少要見一見馮墨,將這事傳給汾陽王知道。
京中出現這麼一個和範文晏相似的人,不可能毫無聲息。但她至今沒聽得半點消息,就只能說明,這個人是別人手中的棋子,是衝著她或是汾陽王府而來。
見裴良玉打從上了馬車,就沒說話,眼神也沒什麼焦距,齊瑄便問:「可是今日起的太早,有些困了?」
裴良玉聽他問起,才抬頭,卻不自主打了個呵欠。隨後,一股疲憊席捲而來,讓她再也不打算去想方才那人的事。
看見她的反應,不用等回答,齊瑄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不由挨著裴良玉坐正了些,看向前方:「回東宮還有一會兒,你歇一歇吧,我暫可借肩膀與你靠一靠。」
「這麼勉強?」裴良玉口中說了一句,卻在察覺到齊瑄的緊張後,還是選擇靠上了齊瑄的肩。
齊瑄說出這句話,自然是希望能同她親近些,但等她真的靠了上來,他反倒緊繃著,不敢動了。
瞪了好一會兒,齊瑄才稍稍側頭,借著透進馬車的日光,看著裴良玉的睡顏。
許是裴良玉沒什麼動作,他膽子更大了幾分,幾乎到了再稍稍偏上一點,就能吻到裴良玉的頭髮。
木樨花香不由自主的入了齊瑄鼻尖,他像是受了蠱惑,輕輕的又偏了偏頭,唇角擦過裴良玉發頂,落下一個比羽毛更輕的吻。他趕緊轉了回來,好似方才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場遙不可及的夢。
裴良玉是真的困了,一沾上齊瑄的肩,她就入了夢,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她似乎墜進了深不見底的虛淵,等好容易走到亮光處,卻只發現身處在梨花海中。
雪白的花瓣,漫天飛舞,對面梨花樹下,卻走出了一名身著黑色勁裝的男子。他在梨花雪的襯托下,是如此顯眼,讓裴良玉完全忽視不得。
許是心境變了,裴良玉發現,她再夢見這人,仍會心跳加速,卻也再找不回曾經的遺憾和濃烈到想為他放棄一切的愛意。
「是你啊,」裴良玉聽見自己輕輕道,「原來,我還是沒忘記你的樣子。」
她走近了些,清晰的看到這人眼中深藏的愛意,輕輕撫上他的臉,等他低頭,又將自己的額頭抵上了他的。
明明是極的動作,裴良玉心裡,卻一片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