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聲聲地痛心地呼喚周澤文的名字,但眼前的少年都好像什麼都沒聽到似的,只是一心一意要洗乾淨胸前的血漬。
趙容爽忽然想到一個月前周澤文站在水池邊上,那慌慌張張的模樣,額前的碎發往下滴滴答答地在滴水,衣領上還沾上了一滴血。周澤文說自己只是上火流鼻血,他信了,還傻呼呼地燉了一個月的冰糖雪梨。
「澤文!」
趙容爽大吼一聲,那少年才一臉錯愕地看著他。但這錯愕只不過須臾,就又被臉上的平淡席捲而去,周澤文淡淡道:「沒事,只是上火流鼻血而已。」
說著,他把上衣脫下來丟進水池裡,打開水龍頭由著水肆意沖刷。
他再走到衣櫃邊,從裡面拿出一件上衣來整整齊齊地套上。他嘴角微微漾起一股莫名的笑意,朝趙容爽招招手,說:「容爽,過來,我發現一本好書。」
「為什麼總是拿這個理由來搪塞我?我看著很傻很天真嗎?」
趙容爽走到周澤文的身邊,把他圈在自己身前。趙容爽輕輕地抱住他,在他耳邊悄悄地問:「澤文,你怎麼了?有什麼事是不能我們一起分擔的嗎?」
「真的,真的只是普通流鼻血——相信我,好嗎?」
周澤文真誠地與之對視,趙容爽看不出他目光里有任何欺瞞——真的只是普通的上火嗎?他又驚又疑,但內心偏安的僥倖以及他本身對周澤文的信任還是讓趙容爽選擇相信,相信周澤文只是普通的上火而已。
「好,我相信你。我當然相信你,你說什麼我都相信。澤文,我只相信你——從沒有人讓我這樣全心全意地相信過,我心甘情願的。但我還是有自己的奢求,我奢求我心甘情願相信的人,不要騙我——哪怕是善意。可以嗎澤文?可以不要騙我嗎?」
趙容爽忐忑不安,但是他沒辦法不相信——這種信任就好像一腳踩進了沼澤地,心中有一整個世界的人,會選擇掙扎脫身。但趙容爽心裡就只有這一塊沼澤地,一旦陷進去了,生是地中人,死是地下魂。他不是不想反抗,只是他的潛意識告訴他:不,你不能反抗。
所以,他選擇相信,明知相信就意味著逃避——可是他除了相信還能做點什麼呢?倘若醫生有所對策,那他無論相不相信都無所謂;但如果醫生都無計可施,那他相不相信又有什麼所謂呢?
所以,不如選擇相信。
他不求真實,只求體面——讓自己心愛的人體面,讓自己體面。
☆、在一起吧(二更)
「生活都不免要求詳略得當,何況文章。」
趙容爽平時雖然偶爾被那什麼跟他搶飯碗的「驚鳥」寫的文章感動,但更多的是吐槽和吹毛求疵。但此刻趙容爽看到的這句話,他卻深感認同。
和周澤文分開將近兩個月,他感覺到這兩月乏味得像文章中「略」去的那一部分,但與之相處的每時每刻、一點一滴,趙容爽時時回味起來,都覺得像是精彩絕倫的不可或缺的「詳」——即便是手機上的聊天記錄,也足以讓他閒暇時翻出來反覆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