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醇從十六歲擔起這個責任,如今他十九,在s大讀計算機系大二,每個月上課之外的時間都耗在了給人修電腦、遊樂場跑龍套、酒吧洗杯子、編程序換錢上。
前兩年半還好,他賺的錢勉強夠支付醫藥費和護工費用,可半年前他媽媽病情開始惡化,幾次進了icu,費用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他借遍了能借的貸款,又不眠不休地多打了幾份工,卻還是不夠。
他只能來找季青山。
季青山在建築地當包工頭,帶著妻兒住在城中村,雖然也不是什麼有錢人,但這麼多年也有些積蓄,十萬還是拿得出來的。
他答應借給季醇,前提條件是季醇回他那邊住,認他這個爹,幫忙接送小胖子上下學,輔導小胖子寫作業。
為了能借到那十萬塊,季醇自然統統都答應了。
而今天,是季青山答應給錢的日期。
「要拍你們留下來拍,熱死了,這裡沒空調,我要先回去。」女人突然站起來,踩著高跟鞋,撐開太陽傘,拉著小胖子就往外走。
季青山頓時沒心思理會這些照片,追著妻兒出去:「好好好,下次再拍。」
還沒忘指揮季醇:「你留下來等著照片洗出來,再回去。」
季醇拿著照片,風馳電掣地騎自行車回到家,已經是下午三點半。
只剩一個半小時。
顧不上給自行車上鎖,直接扔在破舊的單元樓角落,他滿頭大汗地飛奔上樓,衝進家門,一把拽起坐在臥室床上看電視的季青山,急切地問:「爸,你卡呢,現在就把錢給我。」
季青山皺了皺眉,但還是慢吞吞地起身,打開衣櫃,拿出一個上了鎖的鐵盒子。
「你們在幹什麼?」徐紅秀突然出現在房門口,見到季青山手上動作,衝進來一把將鐵盒子搶了過去:「我和你說了,你這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他媽那病治得了嗎?你還真想給他錢啦?!你這個窩囊廢!」
季青山迅速哄道:「老婆,我沒想給,我沒想給,你消消氣。」
「什麼意思?你答應我了的。」季醇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望著季青山:「再說了我只是借,我會還的。」
「你還得起嗎?」徐紅秀罵道。
季青山把他和徐紅秀隔開,說:「你別急,這事明天再說,明天再說。」
「還明天!今天就是最後一天了!」季醇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表情凝固住了,他道:「你騙我?你就是在騙我回來,騙我給你們帶孩子,好讓你們下班了去打牌?你們是不是根本就沒想過借我這筆錢?你玩我呢!」
季青山有些心虛,沒吭聲。
「今天我一定要拿到錢,我媽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們。」季醇將盒子從女人手裡搶了過來,摔在地上,三下兩下踩了個稀巴爛。
然而,被掀開的盒子裡,根本什麼都沒有。
季青山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幫他。
季醇猛然抬起眼看向季青山,眼睛充血。
季醇十九歲就長到了一米八三,個子比這個家裡任何人都要高挑,發起狠的時候,像是一隻豎起耳朵、弓起脊背的狼崽子,隨時會撲上來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