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君年說話永遠不會拐彎抹角,也從來不喜歡遮遮掩掩,如此驚世駭俗的消息,他站在雪地里用一種格外平靜的語氣就對趙玉嶂說了出來,仿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趙玉嶂聞言乍見故人的歡喜還沒來得及淡下,就因為他這句話徹底僵住了神情,臉色難看:「你說什麼?」
商君年拉了拉散開的披風,抵擋寒氣侵蝕,那雙漆黑的狐狸眼隱有笑意,卻讓人感受不到分毫歡喜:「你聽見了,何必重複?」
趙玉嶂下意識攥緊了拳頭,手上的凍瘡因為過於緊繃而裂開了口子,他卻毫無所覺,氣得渾身發顫:「你投入他門下,到底是因為形勢所迫,還是因為真心想投?!」
他不恨商君年轉投仙靈,因為巫雲舉國上下都曾經負過面前這個人,趙玉嶂是最沒有資格苛責的一個,商君年為將來籌謀算計無可厚非,但為什麼偏偏是陸延?!
商君年語氣平靜:「二者皆有。」
他目光坦蕩,說明是真心話。
趙玉嶂眼睛都紅了:「為什麼是他?!為什麼一定是他?!南潯王陸莽,姑胥王陸笙,哪一個不比陸延這個無恥混帳強?!你為什麼一定要跟他?!」
在趙玉嶂心裡,陸延是和狗屎一樣的存在,狗屎尚能入藥,陸延卻連入藥都嫌多,商君年為何明珠暗投?!
商君年聞言笑了一下,又是那種不咸不淡的語氣:「哦,大概因為我從前擇的都是明主,他們太聰明了,也太懂得權衡利弊了,所以在江山面前,我永遠都是被捨棄的那一個,註定沒有好下場,我想知道如果選個混帳點的,結局會不會好一些?」
他說這句話時微微歪頭,眼底出現了一絲真切的疑惑,於是趙玉嶂滿腔的憤懣不平忽然間就啞了火,喉嚨乾澀,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商君年又道:「我雖不知殿下為何將你們從質子府帶出來,但這幾日你安心待著,我必會想法子護你周全。」
殿下。
這個稱呼對趙玉嶂陌生而又熟悉,從前商君年也是這麼稱呼他的,現在時移世易,對方又要稱呼另外一個人為殿下。
趙玉嶂已經不知道自己心裡到底是委屈多一點還是悲涼多一點,他深吸一口氣勉強維持著平靜,拂袖轉身道:「你既投了風陵王,不必再操心我的事,世道不穩,咱們各顧自己也就罷了!」
商君年聞言正欲說些什麼,身後忽然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緊接著響起了陸延熟悉的聲音:「君年,你怎麼來了這裡?!」
陸延剛剛經鶴公公提醒,一回王府就往商君年的住處趕去了,誰料卻撲了個空,伺候的婢女說對方來了這裡。
三質子裡面除了公孫無憂,另外兩個嘴巴都是個頂個的毒,尤其是趙玉嶂,路過的狗都能被他罵上兩句,保不准就在商君年面前說了自己什麼壞話。
陸延這麼想著,快步趕到商君年面前,他掃了眼旁邊的趙玉嶂,這才握住商君年冰涼的手噓寒問暖道:「這麼冷的天,你怎麼出來了,太醫不是讓你在屋子裡好好休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