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延正思考是該把藥放門口就走,還是敲門交到唐如風手裡比較好,視線不經意一掃,忽然在樓梯拐角發現一抹熟悉的身影,下意識頓住了腳步。
唐如風並沒有回家,而是在樓梯口找了一處台階坐著,他看起來睏倦極了,雙手抱著膝蓋,低頭把臉埋了進去。頭頂昏黃的燈泡落在他身上,將衣服上的血痕和腳印照得無所遁形,酒吧修身的襯衫在他身上都顯得有些空蕩。
他沒辦法和唐母解釋自己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也不敢回家,只能躲在樓梯口度過這個有些難熬的夜晚,凌晨的寒意悄無聲息侵蝕全身,連傷口的疼痛都麻木起來。
陸延靜靜看著,略一思索就想通了緣由,他這輩子從出生開始就過得衣食無憂,所以沒辦法理解為什麼唐如風有家都不敢回,受傷了難道不更應該讓父母看見嗎?畢竟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這種何不食肉糜的思維無意中暴露了陸延骨子裡的劣根性,但無論內心多麼惡劣,他看起來都像一個大善人,起碼對於唐如風來說是這樣的。
「怎麼不回家?」
一道低沉的聲音陡然響起,打破了深夜的寂靜。
樓道里的聲控燈遲鈍發亮,陸延站在了唯一的光源下方,那種老電影般的昏黃色調讓他看起來多了一層錯覺的溫和,墨色的眼眸總是情緒散漫,整個人說不出的慵懶。
唐如風沒想到陸延會去而復返,抬頭時愣了一瞬:「……你怎麼過來了?」
他的嗓子又干又澀,像枯竭的泉水。
陸延晃了晃手裡的藥袋子:「給你送藥。」
「……」
唐如風沒出聲,很久之後他回想起那天晚上,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沒有拒絕陸延,而是任由對方把他帶到停在路邊的車上,在昏暗的光線中脫掉衣服給傷口塗藥。
唐如風的身形很單薄,一看就是多年營養不良導致的,那些皮開肉綻的傷口遍布在蒼白骨感的後背處,整個人有一種要碎掉的感覺。
陸延給唐如風消毒、上藥、包紮,動作格外熟練,不難看出也是打架老手,最後他用濕巾輕輕擦掉對方臉上乾涸的血跡,唇瓣若即若離地貼在唐如風耳畔,低聲調侃道:「你打架還挺狠的……」
這種狠勁,有人怕,有人愛,
陸延恰好是後者。
唐如風趴在后座,身上屬於服務員的襯衫制服已經被剝了個乾淨,只剩縱橫交錯的傷口。他聽見陸延的話,控制不住閉了閉眼,心中說不出是慌亂還是憤恨。
大概還是慌亂多一些,畢竟他沒有力氣再打第二次架了,陸延如果想做些什麼,他也無力掙扎。
但陸延給唐如風上完藥後,只是脫下外套蓋在了對方後背處:「今天你就在車裡睡吧。」
他沒有提「酒店」、「開房」這樣的字眼,免得對方多想,直接繞到副駕駛座躺著,打算囫圇睡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