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流言蜚語能淹死人的世道,少有人能擔得住如此罵名,否則子孫後代都會抬不起頭,遺臭萬年絕非誇大其詞。
霍琅修長的指尖捻起一枚黑玉棋,黑白對比分明,視線盯著棋盤上無聲的廝殺,脆聲落下一子:「那便看看是他們的筆墨利,還是本王的刀劍利!」
夏侯先生:「王爺調兵遣將如神,但朝堂之事波譎雲詭,並非武力便可解決,還望您三思而行……」
話未說完,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白子不知何時已經陷入了死局,神色難掩驚訝,手一抖差點連鬍鬚都給拽下來。
霍琅收棋,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先生輸了。」
夏侯先生捻著棋子左右為難,最後發現實無破解之法,末了只能搖頭長嘆:「老夫輸了,不曾想王爺棋藝如此精湛,深藏不露!」
府中上下都說攝政王霍琅雖然擅武,但對於琴棋書畫一竅不通,傳得有鼻子有眼,夏侯先生不免也信了幾分,如今看來分明是傳聞有誤。
霍琅雖下贏了,看起來卻並不開心,他垂眸摩挲著指間的一枚黑子,只可惜二者冰涼,誰也暖不了誰,末了噹啷一聲扔入棋簍,意興闌珊:「閒暇自學的罷了,擔不起精湛二字,今日是先生手下留情,我們改日再行比過。」
夏侯先生還欲再說,卻被霍琅抬手打斷:「都說觀棋不語真君子,本王這裡還有一條規矩,那就是輸棋不語亦君子,本王知道你想說些什麼,但多說無益,先生還是回吧,莫要被人當了槍使。」
這府中幕僚無一不知悉他的脾氣,聽聞今日之事,雖覺不妥卻無人敢勸,便攛掇著剛來不久的夏侯先生當出頭鳥。
夏侯先生起初還沒聽明白霍琅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等到他糊裡糊塗走出房間的時候,忽然發現好友桑夫子正躲在院門外面瞧熱鬧,不由得重重跺腳,又怒又嘆:
「你這個老東西!數十年的交情也如此坑害於我!」
另外一邊,霍琅收拾了殘棋,這才披上一件暗金大氅去瞧今日擒住的刺客。王府地牢里,那七八個人都被捆得嚴嚴實實扔在草堆上,為首的那個靠坐在牆角,陰影籠罩全身,不言不語。
霍琅有些受不住裡面的寒氣與腐臭,他用白帕掩鼻,壓住肺腑間的低咳,啞聲道:
「將人帶過來。」
立刻有人打開牢門,將牆角的黑衣刺客拖了過來,只是地牢光線昏暗,看不清面容,霍琅左看右看也沒發現這人有什麼奇特之處能讓陸延出言相護,沉聲開口:「抬起頭來。」
那人不動,親衛便攥住他的頭髮迫使其抬頭,等面容暴露在空氣中時,四周的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只見對方臉上遍布著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傷痕,交錯縱橫,一道疊一道,在光影下凹凸不平,雙目猩紅憤恨,宛如地獄歸來的惡鬼。
霍琅微微眯眼,總覺得這人有幾分熟悉:
「衛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