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三日後衛家必會途經麒麟關……守關城將是先帝給您留下的老臣……屆時傳信動手……萬無一失……」
這道細柔蒼老的聲音一聽就是無眉,他話音剛落,便響起另外一道男聲,毫無疑問是趙康,陸延第一次發現對方原來也可以這麼中氣十足,咬牙切齒,仿佛衛家和他有深仇大恨:
「做的好!只要衛郯一死,衛家便再無男丁襲爵,孤就可以順勢收回兵權,再加上西陵的襄助,一定可以除了霍琅這個心腹大患!」
這座地宮錯綜複雜,為了透氣,四面八方留了不少狹窄的氣道,其中一條便緊貼著地宮寢殿,靠近牆壁就可以聽見裡面傳來的談話聲,陸延也是無意中才發現的這個秘密。
趙康想除掉衛家,陸延是知道的,在對方返回封地的途中暗中埋伏,也不算稀奇,但那句「西陵的襄助」是什麼意思?難道趙康私下和西陵勾結在了一起?
陸延伸手遮住跳躍的燭火,溫潤的臉龐在光影中透出了點點陰霾,這是他前世不曾察覺的事,現在細想卻覺得早有端倪。
怪不得西陵會無緣無故發兵,怪不得趙康一定要任命涇陽王負責督辦糧草,怪不得鎮國公用兵如神卻陣亡疆場,幾個兒子死的死傷的傷,原來北殊裡面出了內鬼。
陸延第一次發現這個病秧子皇帝遠比自己想像中心思深沉,趙康為了將大權奪回,竟是不惜以數萬將士的性命去布局下棋,他到底開出了什麼條件才讓西陵如此襄助?
金銀?城池?冶鐵之法還是製鹽之法?
西陵是遊牧民族,多以放牛為生,草原上極缺鐵器與食鹽,每年都只能以數不清的牛羊從北殊交易,倘若趙康真的用這些換取西陵出兵,或可解一時之困,卻給北殊留下了無窮無盡的後患。
陸延沒有再聽,端著燈燭離開了密道,現在當務之急是保住衛家滿門的性命。
趙康手中確實有幾名先帝留下的老臣,而且藏得極深,輕易不在朝堂冒頭,驍勇將軍呼延伽便是其中之一,他鎮守麒麟關有數年之久,根基深厚,倘若出手截殺,衛家婦孺恐怕凶多吉少。
翌日清早,朝堂之上。
京中向來沒什麼秘密,皇帝昨日遇刺的事情今早已經傳遍了大街小巷,這便也罷,只是攝政王強行將那群刺客帶走調查,難免落人話柄,那些不怕死的御史大夫果然第一個跳了出來,參霍琅的摺子在右上角堆了厚厚一疊。
「啟稟陛下,自古君臣有別,尊卑天定,攝政王卻屢次冒犯天顏,豢養私兵,毆打朝臣,強控兵權而不交,大大小小共犯罪名七十二條,長此以往必然釀成大禍!微臣聽聞昨日陛下前往鎮國公府弔唁,回宮途中遇刺,結果刺客被攝政王當街搶走,此事必有蹊蹺,還請陛下嚴懲霍琅,削其兵權,詔付有司詳查!」
諫議大夫黃士安便充當了這個出頭鳥,他們這些讀書人官位不高,俸祿不多,脾氣卻是一個賽一個的硬,膽子一個比一個大,讀了滿腦袋的之乎者也,僵硬不知變通。
今日皇帝若聽了黃士安的,那麼他便是為民除害的能臣,倘若皇帝充耳不聞將他殺頭,那也能落得一個名留青史的美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