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無咎早就叮囑過陸延不要出來,但沒想到對方不僅出來了,甚至還混進了紅蓮幻境,他被仇恨蒙蔽的血紅雙眼終於回歸一絲理智,單手與檀越比掌,另外一隻手強行將幻境打開一線出口,額頭青筋暴起,咬牙低吼道:
「陸延,出去!」
無論今日他和檀越最後誰活下來,都免不了一個筋脈盡斷修為盡毀的下場,應無咎早就做好了同歸於盡的準備,這一處紅蓮幻境是他燃盡精血所養,霸道至極,一旦運轉起來連他自己都未必能打開,陸延再不走就真的出不去了。
紅蓮幻境中業火滔天,觸目所及皆是一片猩紅,那一線破開的光亮就如同世人眼中最後的救命稻草,所有人都在爭先恐後往外跑,卻又被應無咎彈出的烈火所焚,滿地痛苦打滾。
陸延並未撤手,仍在艱難將檀越體內最後一塊心魄剝離,四周溫度燙人,連空氣都發生了扭曲,他隔著一片火光看向應無咎,衣服已經被汗水沾濕,咬牙道:
「我們一起出去!」
他有把握殺了檀越,並且將當年真相大白於天下,應無咎出去之後依舊可以當他的魔域尊主,不必在此處喪命。
為什麼要死在這裡?
何必死在這裡?
人類這種生物不是最看中性命了嗎?應無咎為什麼一定要和檀越同歸於盡?
然而應無咎並未言語,只是深深望著陸延,他墨色的髮絲在火光中無風自動,原本清冷無暇的容貌忽然逐漸扭曲灼傷,出現了岩漿般的裂紋,膚色詭白,瞳仁猩紅,真真化身成了修羅惡鬼。
這才是他的本來面目。
白骨劍爐,七百年紅蓮業火,早就將應無咎毀得面目全非。
旁人在幻境中待上一時片刻尚且覺得痛不欲生,他卻在這樣的煉獄裡待了整整七百年,那是只屬於應無咎一個人的痛苦、一個人的仇恨,就算僥倖得到心魄重生,他的餘生也無時無刻不在受著火毒煎熬,痛入骨髓。
這樣苟延殘喘的人生,要來何用?
無人能懂他的恨,陸延也不會懂。
應無咎嘴角緩緩溢出一縷鮮血,他望著陸延慘然一笑,道不盡的自嘲與悲涼:
「你不懂!」
陸延,你不懂,我的人生原不是這樣的!
從前有多風光,如今就有多恨!
應無咎已是強弩之末,他見陸延不離,終於支撐不住,那一線出口緩緩合上,斷絕了幻境中的最後一絲光亮。
這仿佛是某種預示,幻境中赤紅的火焰頓時騰高不止一丈,並且濃烈得幾近發黑,四周的慘叫聲更加悽厲,尖銳的聲音一個勁往耳朵里灌,讓人頭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