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畢業生的教室,高二的暫時還沒有搬進來,沒到開學也沒人打掃,所以一切都還維持著高考前夕的樣子。
很多人的課桌上擺滿了各樣的試題、考卷,參考書累得像磚塊一樣;大概也有些人在考完試後就發泄過了,書扔得到處都是,算錯的草紙、考砸的試卷,被放肆地留在教室的各個角落,作為被排空的無用,落滿最後這個夏天累積的灰塵。
但只有喬樾的課桌是乾乾淨淨、整潔如新的,仿佛從來沒有人用過一樣。除了放在後面的椅子有長期被人坐過的跡象外,幾乎看不到喬樾的痕跡。
宋酩酊仿佛都能想像到這個喬樾安安靜靜地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沒有同桌,下課的時候睡覺,上課的時候把不舒服屈著的長腿伸到過道外,不時向黑板投去視線,但更多的時候是轉向另一側,長久地看著窗外從蒼翠到枯寒的大樹枝葉。
鬼使神差地,宋酩酊坐到了那個位置上,椅子有點矮,所以才會呈現被磨得很厲害的痕跡,大概是每次上課,因為太高都需要往後挪一點才能放下腿的緣故。
桌椅當然是可以換的,但喬樾沒有。宋酩酊大概也能猜到他為什麼不換。
喬樾在這個班上,在他高中三年的校園生活里,亦或是他已經過去的大半生命長度里,淡薄得就像水墨畫上的淺筆,明明看上去本該是濃暈的,卻有一種與眾彩分離的空白。好像他確實不會滯留太久,也不會為任何事情停下。
懷著幾乎是感激的心情,宋酩酊在那個位置上多坐了一會兒,好像這樣就能和喬樾的軌道重合得久一點似的。
他一言不發地坐在位置上放了會兒空,吹著穿過教室的初夏颯爽的風,抬頭往窗外的天空和大樹看了一眼。
僅一眼,他就能理解地感同身受,血肉頓時被一種喬樾身上的色彩浸染——那是讀書時代像白鴿群飛一樣的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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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酩酊沒在位置上坐太久,喬樾就回來了,被他拉著去找老劉做「志願諮詢」。
喬樾自己一句話都沒說,宋酩酊倒是問了好幾個問題,問得老劉頻頻笑著點頭,拉著他倆聊了半個多小時才放人。
宋酩酊記得大學的時候師兄跟自己說,只有學生才有夏天這樣的概念。對於已經發灰庸重的大人們來說,夏天不過就是一年中很熱的一段日子罷了。
儘管對於已經畢業多年的宋酩酊而言,這句話不過是喪期語錄中的一段。是他把自己縮在沉悶的屋子裡,費力趕走夏季暑氣時常會想起的「大人宣言」。
但是不得不承認儘管褒貶不太美妙,還確實是有一定道理的。
起碼走在夏季的校園裡,好像真的有一絲和普通的暑季不一樣的味道。
宋酩酊本來怕熱,想結束了直接回家。但是喬樾拉住他,問他一起走走嗎?
已經慣於猜測他言下之意的宋酩酊很快就領會了意思,和喬樾在十四中的校園裡一圈一圈地閒逛。
本來班會結束時就已經不早了,他們逛累了,索性就坐在操場草坪上看太陽一點點西下。
宋酩酊只坐了一會兒就躺下了,後腦勺墊在喬樾的小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