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醒言正翻看錯過的群消息,手機電量已岌岌可危,他打算撐到酒店再說,「死什麼死?只要你回酒店關好窗戶,別隨便出門,死不了。」
「不是。」李校然深吸幾口氣,方才下定決心,「程老師,剛收拾現場的時候,我們發現設備里的存儲卡找不見了,裡邊有這周拍攝的全部內容。」
程醒言懵了:「你們怎麼分工的,你不應該把存儲卡取出來就立刻交給場務嗎?」
「我印象里肯定交給他們了,但對方堅持說我沒有給過。現場本來就混亂,他們還在忙著,反正哪都找不見了……」
此消息比什麼颱風地震都恐怖多了。程醒言的心臟從左胸口倒豎起來,「真找不見了?」
「真的……場務說是等颱風結束再回來找找看,暫時能幫我瞞著汪導,但颱風連人都能刮跑,會不會把存儲卡也刮跑?到時候公司會開除我嗎?……不對,我都沒有正式留用,公司直接叫我滾就行了,我們攝影指導本來就對我評價挺含糊的。可我已經錯過春招秋招了,我該怎麼辦?」
眼見李校然越想越離譜,光靠幻想就要把自個鬧崩潰了,程醒言及時制止:「先停一下。至少在沒有真實發生以前,你所有的擔心都沒有意義。不如想想該怎麼解決呢。」
李校然勉強閉嘴,目光空落落地向他道歉。
「場地一共也就三層高,我能記得今天的拍攝位置,我再去找找就是了。」程醒言說,「叫第二輛擺渡車稍微等會,我馬上就回。」——程醒言不害怕颱風。
他攏共見識過三次像模像樣的颱風,災難的模樣在記憶里占比很小,反倒值得紀念的小事占比居多。
第一次發生在他十歲左右,程父將他從爺爺奶奶那提前接回家,路上還給他捎了份K記兒童套餐。程醒言正在拼裝附贈的塑料玩具,猛然聽見一陣令人劇烈的摩擦聲響,接著車內也下起了雨——原來是一柄長雨傘從天而降,金屬傘頭直接貫穿了車頂,就在他和父親中間的位置。而程父看起來還挺高興:「太好了,這下你媽必須同意我買新車了。」
第二次發生在他高中,學校拖延到紅色警報時才決定取消晚自習,他家門口的柏油路已成為一片汪/洋。當時有位女同學和他住同一小區,女孩可能剛一米五出頭,即便他賣力垂頭,也只能瞧見對方厚重的劉海,對不上眼神。兩人在海岸線猶豫良久,他終於決定將對方背起來,笨拙地淌過那汪及腰深的水。直到畢業後同學聚會,他偶然聽說對方過他三年,而他是在座里最迷茫的人。
至於第三次,發生在他和褚晏清分手的夜晚。怎麼不算值得紀念的好事?能結束一段痛苦的親密關係當然也算好事。
正是出於此種懈怠的態度,程醒言開始逆人潮而動。劇組陸陸續續往一樓撤離,他則爬上了三樓的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