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醒言終於領悟了「你們」的指代對象。難道葉競遙把收到的錢當作他和褚晏清的婚後共有財產了?那他可真受不起,「等一下。我不知道褚晏清是什麼想法,如果你非要問我,我的意見是你先好好養病,其他的都等你出院之後再說吧。不用著急。」
「你前些天應該聽到了,我說我不想治了。」
程醒言儘可能充當耐心的傾聽者:「為什麼會這樣想?你年紀也不大,治癒可能性還是很高的。」
葉競遙從保溫杯里抬起頭來,茶水將上妝的口紅消磨乾淨,原本慘澹的唇色也藏不住了,「那天你爺爺和你說,還想趁著最後的時間再做點什麼。至於我,我的人生本來是徹底失敗的,我沒有做成過任何事情,繼續活著也沒有意義。」
「你的人生還長著呢,現在就下結論恐怕不太客觀。你怎麼能知道以後的事?」
「就像玩大富翁一樣,如果中間崩盤得太狠,後邊也別想救回來了,只會越玩越難受。」葉競遙平靜道,「人生里幾個重要的選擇,不管是選專業選工作還是選男友,我好像都做錯了。我真的有必要繼續玩下去嗎?」
程醒言有些懊悔自己對心理學的研究止於皮毛,他沒能想到安慰的說辭,也無權代替對方決定要不要活下去,就像他同樣無權代替褚晏清決定要不要原諒。緊要關頭,他只能回歸老本行:「我想到一部電影,但突然忘了片名……呃,你對電影感興趣嗎?我回頭給你整理一個清單吧,你住院的時候可以看兩眼,就當打發時間。」
葉競遙略帶歉意地笑了:「對不起,跟你抱怨太多了。我只是想讓你轉告我哥,我會慢慢把錢還給你們。之後我爸應該也不會再去打擾你們,只要我拿放棄治療當做威脅,他什麼都會同意的。」
程醒言感到為難:「我可以幫你轉告,但我認為你和褚晏清當面聊聊會更合適。」
葉競遙比他還要為難:「還是算了吧。我們其實關係不太近,要見面太尷尬了。」
「不至於不能見面吧。」
「因為我爸對我哥的態度,好像一直都很偏執。我知道本質原因是他討厭褚叔叔,就是姑媽的前夫,恨屋及烏吧。」葉競遙順了順頭髮,仿佛在仔細梳理記憶,「以前他不允許我去姑媽家玩。就算是過年的時候,姑媽希望家裡能接納我哥,總是求我爸理解一下她的難處,他照樣每年都不准我哥進屋吃飯。他覺得……你也能猜到是他怎麼想的。」
程醒言當然能猜到。侮辱身世的中文詞彙沒什麼創新的,無非是「雜/種」之類,「那怎麼辦?褚晏清不跟你們一起過年嗎?」
「他會在門外等待,等年夜飯結束,姑媽洗完碗筷,就會帶他回去,但那都是很小時候的事了。也許是上高中之後?我們就幾乎沒見過面了。」葉競遙察覺他在發愣,「怎麼了,你在想什麼?」